第四章：死皮赖脸的和尚
“小姐，该下轿了。”
婢女的呼唤打断了她的回忆，她抬头看着已经掀开的轿帘，月光在地面打出一道惨白，灯笼的莹莹烛火亦抵不过。
她伸出手任由婢女将她扶上马车，八面在后面进行打赏，临入车厢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皇城城楼上，那人一身灰色僧衣被风吹起，一双凤眸落在她的身上，似有万种情绪隐藏其中。
妄离，此生你我彼此放过可好？莫要再纠缠可好？
你做你的佛，我成我的道。
待她进了马车，八面打马跟在一侧，马车平稳的回府。
转眼过了三日，当日在宫宴上空无大师对于傅召南的诊治之言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人都知道，傅府的“傅南儿”身有绝脉，命不久矣。
“主人，空无大师的爱徒妄离前来拜见，说是奉他师父之命，来为主人再请一次脉。”
十方敲了一下紧闭的浴室房门，傅召南睁开紧闭的双眼，袅袅雾气遮不住那倾世容颜，黛眉紧蹙，一丝恐惧在眼中划过，轻灵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传出房门：“不见。”
门外的人久久没有答复，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一直都清楚自家主子每月忍受的是怎样的痛苦，如今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们都不想放弃。
“还不快去，磨磨蹭蹭做什么？还是说最近太闲了，骨头懒了？”傅召南带着几分怒气的话，让门外的十方一个激灵。
自家主人的怒火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起的，他急忙应了一声，转身向门外等候的妄离回话。
傅府门外，一身灰色僧袍的妄离，平淡无奇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一双潋滟的凤眸带着几分紧张，他觉得自己此次似乎不会很顺利。
这三日，时时眼前都会出现她的身影，明明知道她命不久矣，却想要将她纳入保护，护她一世永安。
“请妄离师父离开吧！我家主人不见。”
十方面带微笑，礼貌而疏离。
“家师一向以慈悲为怀，心中牵挂着傅姑娘，正在家中寻找救治之法，这才让在下再为傅姑娘请一次脉，还请小哥再通报一次。”妄离扯出一抹微笑，语气里带着几分祈求。
“如此，我再为你通报一次。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十方巴不得有人记挂着自家主子的病情，早日为她找到解决办法，可是主子总是讳病忌医，这些年也就只有紫殇大哥能够劝动主子。
傅召南刚刚穿好衣服，一身白色的锦袍，裙摆处绣着红色的荼蘼花，袖口处是荼蘼花的枝叶，站在院子里的荼蘼花丛中，静静地发呆。
“南儿可以叫我沐离哥哥，我俗名沐离，本是汉广府州府沐家的庶公子。”那是他们第几次在荼蘼花丛中相见呢？她都记不清了，几乎每个早晨和晚上都会见到他。
“沐离，妄离，为何都要带一个离字呢？”那时的她还是懵懂的孩子，十三四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却不懂得什么是情。
“也许是上天注定的让我经历所有的离别吧！”
他说话时的语气带着浓重的悲伤，眼中的暗芒带着她当时不能理解的情绪，如今她懂了，那是仇恨和自责的情绪。
“不会的。沐离哥哥那么好，佛祖也会保佑你的。”她仰着头，在夕阳下带着微笑安抚他，那一刻的她，觉得两人的关系前所未有的亲密，她好像也是一个经历许多离别的人。
“傻丫头。”
他宠溺的用手指轻弹她的额头，面上带着温暖的笑意，倾城的容颜让她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今夕何夕。
她缓缓蹲下身子，抚摸着被她悉心照料的荼蘼花，口中喃喃道：“当初，你说，等你事了便带着我云游天下，在我们停留的所有地方都种上荼蘼花，我就傻傻的收集每一季的种子......”
十方八面看着紧紧地抱着自己，一身悲伤的傅召南，面面相觑，两人站在原地，不敢轻易去打扰。
他们的主人好像有很多故事，明明不大的人，却像是早已经历过世间沧桑，心已遍体鳞伤。
“有何事？”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她转过身，一脸平淡的看着两人询问。
“那妄离还在门口等着，说是空无大师特意嘱咐的，主人您看？”
十方用手臂轻轻撞了一下八面，他已经说过一次了，主人情绪不好，他可不想再撞一次枪口。
“让他滚。”
她冷哼一声，什么奉师父之命？她不需要任何人来为她诊治，终南都没有办法，这世间的凡夫俗子又有什么法子呢？
十方八面身子一闪，逃命一般离开了院子，打死他们都不替这家伙禀报了。
“傅姑娘何必动怒，小僧和家师也是一片好心。”然而两人一出门就退了回来，紧张的看着一步一步悠闲的走进小院的妄离，满面的惊讶。
傅召南平静的看着妄离，在他的脚踏入院子的一瞬间，一柄长剑直直的落在他的脚前，只差一发的距离。
“滚。”
她双手背负在身后，紧紧地握着才让自己不至于将情绪流露出来，故作平静的她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
再次与他相见，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改变，她不再是那个寄养在南山寺的小女孩，而他也不是那个最年轻的主持。可他那眼中熟悉的温润，让她有一瞬间的颤抖。
“听说傅公子正在寻找四级丹师沐离为傅姑娘治病，不瞒姑娘，在下正是沐离。”妄离微笑的看着不远处的那道娇小的身影，轻灵带着几分软糯的声音，让他的心都酥软酥软的。
“没听懂我说的话吗？滚......”
她眼中有一瞬间的惊诧，当她得知四级丹师叫沐离的时候，也曾想过是他，只是传闻与她的印象相差甚远，她才没有把两个人联想起来。
可那又怎样呢？她这一世早已决定不再和他有任何的瓜葛，他是谁，与她何干呢？
妄离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那一瞬间他捕捉到一丝厌恶和仇恨的情绪，他一定要弄清那道情绪的来源，如果真的有人伤害了她，他一定不会让那人好过。
“傅姑娘的心情我能够理解，讳病忌医。我看姑娘这院子旁的小院倒是清幽，小僧会在附近住下，等姑娘想通为止。”
说完这句话，他在众人的眼中施施然打开了旁边的竹轩院，并在进入院子的时候，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傅召南，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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