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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次日一早,艳阳高照,光线穿过别墅区繁茂绿植,带着雨后初霁的明净。

        季明舒睁眼,往上仰了不到两公分,又重新倒了回去。

        她的腰被一条有力的手臂禁锢着,不得动弹。不过这会儿她也不是很想动弹,浑身酸疼,小腹以下还有点胀胀的,麻麻的。

        很奇怪,岑森不是重欲的人,以前一个月差不多一两次,平平淡淡解决需求,姿势都懒得变。昨晚却像攒了两年家财要爽个干净般,逮着她一次又一次,折腾到凌晨三点才勉强结束。

        他这样的在现实生活中应该算床上功夫厉害吧?季明舒也不太确定,毕竟她也没有经历过其他的对比素材。

        她胡乱想了会儿,又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摸到遥控,她按了下窗帘开关。

        可窗帘才开小半,岑森便半眯起眼皱眉,从她手里夺了遥控重新关上,紧接着手臂又搭回她的腰间。

        “你把手拿……”

        “开”字还没说出口,岑森先一步将手收了回去,还拉了拉被子,不耐地低哑道:“别吵,睡觉。”

        ——打了褶的眉头透露出,他是真情实感在嫌弃她的聒噪。

        拔吊无情,是他本人了。

        好在季明舒也不急着起床,不轻不重踹他一脚,又侧卧向另一边,捞起手机。

        昨晚那场宴会今早还在热议,不过话题都是围绕明星。

        身为合照时的绝对c位,苏程自是频频被人提及,还有时尚博主将苏程评为昨晚的最佳着装,评论也多是溢美之词,基本围绕“影后一出手,野鸡靠边走”这一主题展开。

        季明舒翻了翻,所有拍到苏程的图不是缺了一半,就是做了远景模糊处理,连《零度》官方发布的视频也是如此。

        这倒不算稀奇,毕竟岑森在大众视线里一向隐身。

        不过经了昨晚一遭,圈子里该知道的,基本都已经对他这位京建太子爷的回归了然于心。

        京建是岑氏的家族企业,但内部派系相当复杂,内斗多年不断。

        到这一代,岑远朝一系一支独大,把控着红头文件里的重点建设项目还有核心营收的君逸酒店集团,在京建拥有绝对话事权。

        可岑远朝近年来身体状态不大乐观,急救室就明里暗里送了几次。

        他这一病,西风渐起,虽不至于压倒东风,但上蹿下跳地扑腾,也着实在京建内部掀起了不少波澜。

        身为岑远朝独子,岑森肩上责任重大,他的能力倒也与责任相匹,看着斯文俊朗,谦逊温和,出手却是出了名的凌厉干净。年轻一辈里,鲜少有人敢直撄其锋。

        而且岑森向来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为了联合季家打压南岑旁支,季明舒这种京沪圈里赫赫有名的骄纵大小姐也是眼都不眨说娶就娶。

        当初岑季联姻的消息一出,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不少人都觉得宣布联姻不过是权宜之计,婚礼并不会真正到来。

        但随着订婚宴如期举行,岑森从君逸旗下的华章控股被调回集团总部担任开发部总监,这位太子爷要借姻亲助力入主东宫之势也愈发明显。

        婚讯宣布至婚后回门那段时间,围绕岑森和季明舒的话题从不曾断。

        直到新婚半年过后,两人八卦才从茶余饭后的谈资中逐渐淡出。

        可就在这时,岑森忽然主动提出调任君逸海外部,说是要远驻澳洲,开拓海外市场。

        这自然又引起了一片哗然。

        岑森刚刚调回君逸总部的时候,便力排众议推出主打“温泉度假”概念的子品牌“水云间”。

        那会儿看好项目的人很少,他强行推动项目又无法短时间内收到成效,难免在其他方面受到集团高层掣肘。

        可他也不曾让步,只白刃肃清旁支宵小。雷霆手段下,一时也算“一手遮天”。

        就这么一路扛压扛到了酒店落成,百尺竿头,本应借此更进一步,岑森却忽然来了调任海外这么一出,的确是令人费解。

        眨眼两年过去了,现如今提起温泉酒店,住不住得起的都会下意识想起君逸水云间。

        品牌印象如此深入人心,这便是无声却最直接的肯定。

        而岑森也不声不响在这时候悄然回归,大家沉寂多时的好奇心不免被勾起,昨夜到今早,私下议论得厉害。

        季明舒也收到了一大波狂轰滥炸,微信里,红色未读消息密密麻麻,只看预览便知,都是在变着法儿问她岑森的消息。

        谷开阳倒没打探岑森的心思,一大早发来语音调侃:

        “还没起?”

        “岑总这床上功夫非同一般啊。”

        季明舒只点开了第一句,可没等她放到耳边听,下面一句也顺着外放功能自动播了出来。

        她下意识想要暂停,手速却没跟上语速,按上去的时候语音刚好播完,暂停也变成了重播:“岑总这床上功夫非同一般啊。”

        四下寂静,夹杂微弱电流声的戏谑重复两遍,有点像是听者意犹未尽的确认和肯定。

        季明舒紧张地竖起耳朵——

        身后原本均匀的呼吸,好像断了。

        她僵了僵,将手机慢动作塞至枕头下方,身体绷得直直的,脚趾也不自觉蜷缩起来。

        岑森已经醒了。

        他睡在床的左侧,扫了眼季明舒侧得笔挺的薄瘦背脊,无声一哂。

        没一会儿,他掀被起床。

        季明舒听到脚步声从床的另一边渐趋渐近,立马闭上了眼,只是睫毛还不听控制地上下颤动。

        很快,脚步声逼至近前,她没由来地屏住呼吸,短短一瞬,脑海中便模拟了好几种不输气势的对呛。

        五秒。

        十秒。

        三十秒。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直到浴室传来哗哗水声,季明舒才反应过来——岑森根本就懒得揭穿她在假睡。

        不知怎地,她心里升起一股闷气,睁眼盯着浴室方向看了几秒,忽然掀开被子,撒气似的重重靠在床头。

        余光瞥见岑森那边的柜子上放了沓资料,她倾身,费力往前伸手,够了半天才勉强够上。

        《君逸集团设计师酒店开发企划书》。

        季明舒原本只是单纯扯来撒撒气,可看到封皮标题,眼神不自觉有了变化。

        岑森从浴室出来时,就见季明舒靠在床头认真翻阅资料。

        她的睡裙被蹂|躏一夜,不规矩地向上翻折着,双腿舒展交叠,显得又长又直,还白得晃眼。

        季明舒注意到他的响动,眼睛却还不舍得从资料上移开,只边看边问:“君逸要建设计师酒店?”

        岑森“嗯”了声,稍稍抬起下颌,扣衬衫领口的第一颗扣子。

        季明舒没再说话,继续翻页。

        她是季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子,虽然父母早亡,但姑伯长辈对她都是出了名的千宠万爱。大学毕业后嫁入京建岑家,更是让她坐稳了四九城名媛圈的头把交椅。

        她的日常就是受邀参加各类party,没事打个飞的满世界度假,人生easy模式下人人称羡。

        大概也没人记得,她其实是scad室设专业的高材生,不是大脑当摆设只会买买买的草包花瓶。

        “我记得你以前是在scad念室内设计,有兴趣?”岑森忽然问。

        季明舒抬头,盯着他看了几秒,压根就没想到这便宜老公还记得这事儿。

        好半晌,季明舒才回过神来。她悄悄掩住正合心意的窃喜,在脑海中酝酿拿乔的说辞。就像是公主屈尊降贵般,赏他一个脸面。

        可没等公主殿下亲开金口,岑森又说:“过段时间酒店落成,我让人带你过去提前参观。”

        ……?

        “参观?”

        “难不成你还打算参与设计?”他想都没想,“不行,酒店不是给你练手的地方。”

        季明舒忍不住说:“昨天的晚宴现场就是我设计的。”

        岑森顿了顿,回头看她,“原来是你设计的。”

        恍然大悟,又意味深长。

        “你什么意思?”

        “就是更不能让你参与的意思。”

        他慢条斯理戴好腕表,半垂下眼,了然定音。

        季明舒本来就有点心虚,听到这话,耳根泛红,人也瞬间就坐得笔直。

        “其实昨晚不是我的真实水准!”

        她声音一下扬了八个度,精准示范了什么叫做没理只能声高。

        岑森要笑不笑的,眉峰很轻地挑了下,耐心等她解释。

        这事说来话长,其实昨天的晚宴早早就定下了“圆桌派”的主题,与十年前的《零度》创刊号遥相呼应。

        可季明舒这边刚刚画好图纸,集团总部和赞助商那边突然闹翻,经费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时尚最不能缺的就是money,《零度》不肯简办,集团总部又不愿多拨费用,扯皮一周,双方才勉强达成一致,将创刊十周年的时尚晚宴和原定于下一季度的慈善晚宴合在一起,提前举办。

        打上慈善的名号,再玩弄时尚概念和party主题显然不太合适,这便意味着先前的现场设计方案需要全盘推翻。

        季明舒最厌变故,架子又大,上一次出手还是两年前为chrischou首参米兰时装周做早春秀场设计,这回若非卖谷开阳面子,她根本就不会搭理《零度》这事儿逼的case,临了居然还敢提出全盘推翻设计稿,她听到这事儿就完全没在客气地直接撂了主编电话。

        季明舒的本意是甩手走人谁爱干谁干,但没经住谷开阳软磨硬泡,最后还是重新做了方案。

        只不过时间紧迫,又要重头再来,新方案多少有点敷衍的意思。最终呈现出来的现场中规中矩,奢华不缺,但毫无辨识度。

        季明舒自己对昨夜现场也不满意,但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自己也不占理,嘴唇张合几次,什么都没说出来,丧气地跪坐在床上。

        岑森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出门,见她没说出朵花,也并不意外,只目光淡了淡,“跪我有什么用,你不如三拜九叩跪去布达拉宫,也许还能感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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