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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变起


秦舒中衣夹层缝了银票,怕他粗鲁扯坏了,只好顺着他自己解开,一面同他说话分散注意力,一面把那件中衣脱了,悄悄丢在床榻下:“这样说来,大爷必定见过很多人的肚兜了?”

  

  陆赜轻轻笑:“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犯不着吃醋。”一面把肚兜扯下来,凑在鼻子前嗅了嗅:“你最是配栀子花香味儿的,这肚兜不绣花也好,免得叫那些线头,刮伤你这娇嫩的身肌肤。”

  

  外头春喜正睡得正香,秦舒体谅她们,叫她们夜里不必守夜,自己睡就是。睡到半夜就听人二门的婆子来拍门:“春喜姑娘,春喜姑娘,大人回来了,江管事叫你们赶紧起来,伺候洗漱。”

  

  春喜赶紧穿了衣裳起来,听那婆子道:“大爷刚才回来了,往姑娘房里去了,你端着水在门口听吩咐。”

  

  春喜懵懵懂懂,垂手候在门口,不过一会儿就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响动。

  

  她是经过人事的,也见过这样的事,父亲去官之后,叫一个举人家买去了。第一家的有老太爷瘦骨嶙峋的手颤颤巍巍的摸在自己的脸颊上,半天才解开衣裳,咂着嘴说自己太瘦,索性打发了自己出去。

  

  春喜那个时候太小,才十四岁,已经记不清了到底是跟少爷还是老爷,只觉得痛而已,不过也只是一小会儿罢了。她此刻,听见这样的声音,仿佛并不难受,那浅浅的低呼不由得好奇起来,难道竟然不一样吗?

  

  另一个丫头,年纪还小,本是秦舒见她可怜叫她进来帮工做活儿的,小声问:“春喜姐姐,姑娘是不舒服吗?还是大人在打她?”

  

  春喜横她一眼:“别多话,等着里面叫人伺候就是。往日姑娘宽纵,可大人却不是这样的人,咱们要小心些。”

  

  话音刚落,便听得陆赜的笑声:“隐约兰胸,菽发初匀,脂凝暗香。似罗罗翠叶,新垂桐子……”

  

  小丫头便问:“春喜姐姐,这是在念诗么?”

  

  春喜恨恨地瞧她一眼:“就你话多。”

  

  两个人不知道等了多久,天色已经微明的时候,里边才点起灯来,吩咐:“端水进来。”

  

  春喜两个又重新到了热水,低着头慢慢端了进去。

  

  陆赜披了件松松垮垮的外袍,站在灯台前,指着湘妃色的帷帐:“给你们姑娘擦了身子,她好睡。”

  

  春喜把铜盆放在架子上,正上前来,就见秦舒撩开帐子,钗乱鬓斜,一脸潮红,望着两个人道:“把东西放下就出去吧,我自己来。”

  

  陆赜倒了杯茶,皱眉:“这本是下人该做的,你生性宽仁,也不要纵容得这些丫头没了规矩。”

  

  秦舒从床上胡乱扯了一件外衫套在身上,坐起来,掀开帷帐:“她们才多大,未成人的小姑娘罢了,非礼勿视,你懂不懂?再则,我四肢尚勤,用不着别人替我干这事儿?”

  

  陆赜见她脸色,知道是自己久旷,要得太狠的缘故,讨了个没趣,挥手对两个丫头道:“既然你们姑娘都发话了,那就下去吧。”

  

  秦舒自顾自下得床来,扶着床架好一会儿才站稳,端了热水到屏风后面擦了一通,回来的时候见陆赜精神大好,坐在窗边的棋盘边,手里正翻着自己常看的一本棋谱。

  

  秦舒心里一跳,前些日子陪着剑平那丫头下棋,那本棋谱上自己还写了眉批,她走近些,见陆赜瞧得认真,连忙伸手去抽书,带着嗔怪:“大爷怎么还看上书了?半夜才到,还是歇了好?”

  

  陆赜手腕轻轻一转,连人带书都拉入怀里:“这是你写的批语?”

  

  秦舒没有底气的否认:“不是我写的,从外头买来的时候就有这些,想来是别人的旧书。”

  

  陆赜伸手轻轻抬起秦舒的下颚,笑:“你写几个字来瞧瞧,便知道是不是你写的。”

  

  秦舒本是怕他看见自己的批语,不想他根本没有细看,不过说字丑罢了,便佯装生气,撇开脸去:“字写得丑又怎么了,我又不像您,三岁开蒙,翰林教导……”

  

  陆赜被她逗笑,果然丢开棋谱的事情:“人说字如其人,也不尽然也。旁人瞧了你的字,只会觉得是三岁顽童,断断想不到是你这样的销魂美人。”

  

  当下,打横抱了她上床去,手上还不规矩,叫秦舒笼被子躲开来,没好气道:“我的爷,都折腾一晚上了,您就体谅体谅奴婢吧,我比不得您老人家。”

  

  陆赜只好讪讪地收了手:“好好好,你睡就是了。”

  

  秦舒叫折腾了一晚上,累极了,偏着头,不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秦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枕边早不见陆赜的踪影。

  

  外头丫头们不知在做什么,四处走动,匆匆忙忙,秦舒穿了衣裳起来,绕过屏风,见春喜正带着小丫头敛声收拾箱匮。

  

  秦舒问:“这是在做什么?”

春喜行礼,道:“姑娘,大人吩咐了,叫我们收拾好东西,等晚上便启程回泉州。”

  

  秦舒吃了一惊,问:“什么时候的事情?大爷人现在在哪儿?”

  

  春喜摇摇头:“大人早起的时候吩咐的,还说姑娘累了,叫我们不要去叫醒你,等了醒了再说。去哪儿了倒是不清楚,只是起来便出去了,连早饭都没有吃。”

  

  秦舒听了面色凝重,问:“大爷真的说了,晚上启程回泉州?”

  

  春喜点点头:“我听大人这样吩咐江管事的,说时间紧,又问了大夫,说您的病已经好全了,就立刻启程回去。”

  

  秦舒抬眼,吩咐:“你不必收拾了,去请江小侯来,我有话问?”

  

  春喜踌躇,走到门口又转头回来,跪下:“姑娘,我早上听大人讲,要吩咐人回南京,置办了正式文书来,要纳姑娘进门。姑娘,你要三思而行。”

  

  秦舒脸色果然白了一分,问:“你果真听见他亲口这样说的?”

  

  春喜点点头:“是我亲耳听见大人亲口这样说的,还说如今给你些体面,日后夫人进门了,你们两个人也能相处得好,免得你受委屈。”

  

  “这样说来,倒是我自己想多了。”秦舒垂了眼眸,转头吩咐:“这倒是我万万不曾想到的,原本以为规矩严,正妻进门之后,没有容身之地的。你去预备几样小菜来,等大爷回来了,好用才是。”

  

  春喜见她脸上的震惊不是作假,当她明白了,不会走了,自然退了下去,高高兴兴的准备酒菜去了。

  

  秦舒往铜镜钱梳妆打扮,仔细描眉,正涂胭脂,就听得江小侯站在门口:“给姑娘请安,姑娘有什么事要吩咐我?”

  

  秦舒放下牛骨梳,并未回头,问:“大爷可是吩咐了,今儿晚上,等他一会儿来就起程去泉州。”

  

  江小侯听了,立刻请罪:“爷早上起来吩咐的,只是那时姑娘尚且睡着。我吩咐人收拾东西去了,没来得及回禀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秦舒懒懒道:“这有什么罪不罪的,你严重了。只是这地方住了一个多月,现下突然要走,倒是有些舍不得。今儿是中元节,前些日子本来答应了丫头们,放她们往街上逛逛,瞧瞧热闹,现在倒是我要食言了。”

  

  这时候华灯初上,朦胧的身影映在屏风上,江小侯低着头回答:“这只是个小院子罢了,以后去了泉州,自有更好的。今日过不得中元节,往后的重阳节、元宵节都是能够去瞧热闹的。”

  

  秦舒笑笑:“你说得是。刚才我问春喜,大爷哪里去了,她是个糊涂的,不清不楚,我只好叫你来问问。”

  

  江小侯听了,却支支吾吾:“这……”

  

  秦舒疑惑:“是不能说的去处吗?倘若是正事,也就不必说了。”

  

  江小侯只好如实讲了:“姑娘问我,我也就说了,只是千万别放在心上。是杭州的王家姑娘到了此处养病,大人免不得去探望。”

  

  王家姑娘?秦舒想了想,这才想起来是陆赜明年春天就要迎娶过门的那位姑娘,她微微一哂:“这又有什么多想的,你下去忙吧。”

  

  等了一会儿,陆赜并没有回来,秦舒便吩咐春喜:“端了饭菜来,想必大爷已经在外头吃了,不必再等了。”

  

  春喜应了一声,吩咐小丫头往厨房端饭菜去。小丫头不懂:“从前姑娘这个时候从来不用饭的,只等一会儿才用一碗肉粥呢?今儿怎么要吃饭了?况且,姑娘不等大人吗?”

  

  春喜拍拍她的肩膀:“这也是你混说的,自去当你的差,主子用饭,哪有定的,不是饿了便叫人去端就是。”

  

  那小丫头扭头笑:“春喜姐姐,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大人昨日把姑娘欺负狠了,所以今儿姑娘才不待见大人。”

  

  春喜觑了觑秦舒,见她手上拿了本书,往里屋走,并没有听见,拧着那小丫头的耳朵出了门外,站在廊下教训她:“你一个小姑娘,哪里学的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那小丫头□□喜吓住,顿时哭出来:“春喜姐姐,我不喜欢我以后不说了。昨儿晚上回去,我饿了,便去厨房端来碗粥。是厨下的婆子问我,怎么这时候天亮了才回来睡。我便说姑娘大人天亮才叫人进去,那婆子就笑起来。说,大人这是把姑娘欺负狠了。”

  

  她年纪实在小,本是种地人家出来的,哪里懂这些,听她说欺负二字,也并不懂自己在说什么,春喜拉了她到一旁,替她擦了眼泪:“不是我厉害,不许你说东说西的。只是这些话,不是你一个姑娘该说的。那些婆子你也少来往,她们胡吣说的话,也不必当个宝贝似的到处说。”

  

  小丫头抹了抹眼泪,抽抽搭搭的回:“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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