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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0章 造化汇聚之所,方寸得道之地!


  呼呼~

  似有寒风混杂着热流扑面而来,大战之后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

  望着王府上空不散的烟尘,城中各处观战的一众人,尽皆失声,久久无言。

  能够看到这两尊大高手交锋者,自非泛泛之辈,甚至其中不乏换血大成,乃至于宗师级武者。

  于西北道,乃至于天下,他们都可算高手,于州府之地,更可堪绝顶之流。

  然而,亲眼目睹了这犹如仙神碰撞的一幕,却皆心神摇曳,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这,还是人吗?

  “结束了,这比预想中还要快上许多啊,这位西北王,果然是……”

  城北高楼上,寒月散人手捋长须,微微一叹。

  感受着熟悉的气息消散,寒月散人无悲无喜,这一幕,早多年前他已隐隐有所窥见,只是不如今日清晰罢了。

  小处或有区别,可大处,和他所见,大差不差。

  其身后的一众弟子却是面面相觑,垫脚探头,欲望之而不可得。

  “发生了什么?”

  “师尊,这,这就结束了?”

  清秀的女弟子拉着自家师傅的袖口,不住的询问:

  “谁,谁赢了?”

  寒月散人沉吟不语,一个较为年长的弟子已是回了她:

  “那还用说?咱们师尊,可从来只站在胜者一方,他老人家既然出手,那自然是,那位西北王胜了!”

  其他弟子也深以为然。

  比之城中的其他人,他们从始至终都知道胜者是谁,这个笃定,建立在自家老师百多年里,从无任何错判之上。

  “八世合一,气运加身,黑山本不该如此,可惜,他太过于惜身了,却不明白,人生难得几回搏……”

  望着王府之内未散的硝烟,寒月散人微微摇头:

  “他这一败,不冤!”

  未来无定,无论是他,其他身怀前知神通、道术的十都主,甚至他师尊三笑散人,所能窥见的,不过是不可知真假的零碎。

  对应现实,复盘、推演,才可窥见一丝未来。

  事实上,这一战,黑山老妖的胜面远大过这位后起之秀西北王,只是,真个交手,不只看修为高低。

  老妖修持八百载,七换己身,纵然其曾经有着气吞山河之豪迈,如今,也太执着于权衡于谨慎。

  谨慎,不是不好。

  只是,到了真正的抉择之时,若还抱着这般念头,那,也正应了当年张玄霸点评其人的那句话。

  ‘干大事而惜身……’

  寒月散人唏嘘叹息,其他弟子却无什么感觉,彼此环顾后,小心翼翼的道:

  “师尊,城内风声鹤唳,咱们……”

  “走,怕是走不成了。”

  寒月散人微微摇头。

  他本是要走,至少,此刻他并不想留在西北城,只是……

  微微一叹,他随意寻了处桌椅坐下,拍拍手,唤掌柜上了一桌肉菜,取下腰间葫芦,

  为自己倒了一杯,又为对面空位倒了一杯:

  “既是来了,王爷何不现身?”

  嗯?!

  见得自家师尊倒酒,一众弟子已是有些不安,听得这话,不由得神色皆变。

  他们甚至都没有看到、察觉,只觉一转身,自家师尊面前,已坐了个身着玄服,腰佩长刀的青年人。

  “西北王!”

  一众弟子惊呼,连连后退。

  大战之后的肃杀,令他们心神震颤,只觉好似钢刀抵住了心口,不由得两股战战。

  “寒月散人。”

  带着一身未散的血气与硝烟,杨狱落座,冷眼扫过眼前的道人。

  寒月散人,于庙堂江湖都可谓是极富盛名,同时,又是极度神秘的一人。

  他出道已超过三个甲子,与其同代的江湖高手,几乎死绝,知其来历者,可谓寥寥。

  而其最为令人熟知的,除却他那天下第一卦师、相士的名头之外,就是他的爱好。

  好美色、好美酒、好珍宝、好兵器、好字画……

  端着酒杯,寒月散人带着微笑,任由眼前这位打量,慢慢悠悠道:

  “王爷来的很快。”

  “不快,怎么堵得住道长?”

  杨狱淡淡道。

  舍身印之炼化,比之吞服了什么大药都要来的迅猛,以至于,大战之后,他根本没有半分疲累。

  击杀老妖化身之后,他第一时间,已锁定了寒月散人的所在。

  对于这位曾为自己批语的江湖第一卦师,他自然十分的好奇与忌惮。

  那一句批语,实在是将他当时的心境与抉择,尽数道出了。

  寒月散人喝了杯酒:

  “法眼暗藏,通幽无差。王爷身怀此等神通,实在令我辈相士羡煞……”

  位阶神通,是瞒不过他人的,杨狱也没有想过隐瞒,被其道破,也不甚在意,只是打量着眼前人。

  丝毫不避讳。

  通幽之下,眼前人的命数混沌一片,仅可看到其内流光交织,黑气盘旋。

  但隐隐间,杨狱却在眼前之人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你,师承三笑散人?”

  杨狱心头微动,他的记忆从来很好,念头一转,已然想起了熟悉的气机来自何处。

  当年在木林府,寻玄英珠之时,于一处地宫之中,窥见三笑散人留下的石碑。

  在其内,他曾看到三笑散人,以及他身后的道童……

  “不错。”

  寒月散人有些惊讶,但也仅仅是有些罢了,他的身份虽然神秘,但到底不是无人知晓。

  只是……

  没有丝毫避讳,他当着杨狱的面掐指一算,旋即指尖似有巨力爆发,猛然将手指弹开:

  “你?!”

  这下,他真个动容了:

  “你见过我家老师?!”

  见他惊诧,杨狱心中微定,不答,反问:

  “三笑真人的潮汐论,杨某也研读多次,只是,尚有一些地方不太明白,不知道长是否可为杨某解惑?”

  盯着自己弹开的手指看了又看,寒月散人压下心底的诧异,微笑:

  “王爷且说说看?”

  “依着三笑真人所说,天变合有四步,灵潮复起、百鬼夜行、百鬼日行、仙山重现……”

  随着天变日近,三笑散人的名声也越发的大,其所书之潮汐论,不止大势力,便是诸多小势力,乃至于不少江湖散客,都已人手一本。

  四步天变之说,也已深入人心。

  “……杨某对这四步,都不甚了解,不知道长可有教我?”

  “……”

  合着你什么都没看懂?

  这番话,寒月散人当然不信,但他不能不答,他可太清楚眼前这位的脾性是何等暴戾了。

  一言不合,只怕……

  “昔年,家师曾入过一处极为奇异的仙魔幻境,归来之后,他一言不发,书写了这本潮汐论……”

  寒月散人沉吟了片刻,回答:

  “依着家师所言,在比远古更为古老的时代,曾发生了一场浩劫,诸天神佛,皆陨灭于其间……

  而这场浩劫,就与灵潮有关。”

  论及对潮汐论的理解,这世上自然没有能超过寒月散人,他侃侃而谈,将身后一众弟子也吸引了过来。

  “依家师之意,灵潮比之仙佛,好比鱼儿与水,缺之则死,且越是‘大鱼’,在退潮之时,就死的越快,反而是些小鱼苗,活的更久一些……”

  “同理,潮汐来时,小鱼苗,也会率先出现……鬼,当然不止是鬼……

  老师,将一切迥异于人者,统称为鬼,他老人家毕生寻找仙佛踪迹,但他自己,不信仙佛……”

  说话间,寒月散人似陷入了回忆之中。

  灵潮、百鬼、仙山……

  听着寒月散人的话,杨狱许久没有说话,细细琢磨了许久,才道:

  “若依着潮汐论所言,似乎此刻还不到仙山重现之时,那方寸山……”

  “这,才是王爷真正想要知道的东西吧?”

  轻擦去眼角的水迹,寒月散人回过神来,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杨狱:

  “很可惜,这个问题,贫道不知道。归根究底,家师是人非神……”

  “多谢道长解惑。”

  杨狱点点头,没有寻根究底,而是问起:

  “之前,道长曾言,杨某欲破劫数,需去塞外方寸……”

  “王爷,有些话,不是贫道刻意故弄玄虚,而是神通所限,只能如此……”

  一杯杯的喝着酒水,寒月散人突然发问:

  “敢问王爷如今,比之当年赵王爷,如何?”

  “嗯?”

  杨狱挑眉:

  “这与那劫数有关?”

  “确实有些关系……”

  寒月散人微微沉吟后,看向四周,一众弟子皆是激灵灵回神,彼此对视一眼,纷纷退出门外。

  这时,他才传音道:

  “五十余年前,贫道曾见过赵王爷一次,那时,也曾为他留下批言……”

  杨狱微微皱眉,没有打断。

  “那时,赵王爷正如今日之王爷,气吞万里如虎,世之绝巅,但贫道那日,却从其身上窥见了劫数……”

  寒月散人传音声很慎重:

  “先天之命,后天之运,二者相合,即是命运。人活一世,便是命与运之合……

  而所谓的劫数,来自于运,应之于命,归根究底,是不同人的命运交织,所必然会引发的碰撞。

  就好比,一枚道果,你与他都想要,且都无法相让,结果,则必会分个高低,甚至生死……”

  他想要解释的更为详尽,杨狱却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身怀生死簿残页,这些年,他对于命运的认知,比之寒月散人更深。

  “……贫道此来,最早是为了拜祭赵王爷,途径龙渊之时,心血来潮卜了一卦,却发现,王爷所将遇之劫数,与赵王爷,十分之相似……”

  寒月散人的神色有着凝重,也下了断言:

  “盯上王爷的,不止是黑山、怜生老妪,背后,应当还另有其人……”

  陆沉?

  杨狱眸光一凝。

  黑山老妖,性格极为谨慎,无八分把握,绝不出手,可比之那疑似陆沉之人,却又显得有些过于大胆了。

  直至此时,他甚至都不知道其人身处何地,意欲何为,只知道,他似乎想断自己长生之路。

  可为了什么,他却又想不明白……

  “唉……”

  说着,寒月散人不由叹了口气:

  “贫道不是不想见王爷,而是知晓,一旦与你见面,那背后之人,就必会盯上贫道……”

  “是杨某唐突了……”

  眼见杨狱似有歉意,老道却又摆摆手:

  “今日之局面,贫道也非没有预料,他真个寻上门来,其实也没什么,将死之辈,又怕哪个?”

  “只希望,王爷念在贫道知无不言的份上,代为庇护贫道的弟子们,以及诸多红颜知己……”

  说话间,老道起身,微微躬身。

  杨狱伸手搀住这老道:

  “诸多是几多?”

  “逝去的不算,如今在世的,应是七十三人……”

  寒月散人略有缅怀:

  “人活太久,着实无甚乐趣,红颜白发,实是天下最痛……”

  “……”

  杨狱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王爷大概心中鄙夷,认为老夫欲壑难填,祸害良家……但贫道从来情在欲前,从无强人所难,至于情难断……”

  晃了晃空酒葫芦,寒月散人意有所指:

  “王爷如今年少,或许不懂,可有朝一日,你活过数百年,而亲朋红颜尽去……

  人活着,总要有些寄托,这,才是持戒之法的奥妙……”

  “……这是我的手谕,你若遣人前来,只要带着,紫袍会安排妥当。”

  杨狱自然懒得与个糟老头子谈论这个,丢下腰牌,拦住老道,问出最后的问题:

  “何为白山黑水?”

  白山黑水,这句话,这些年流传很广,而这背后,是向着塞外迁徙的诸多大小家族。

  “气运如潮水,时而涨,时而落,总有人被潮水拍入深谷,也总有人会立于潮头……”

  此事,寒月散人却不如何避讳,说的很直白:

  “未来三百年的大运,就在白山黑水之间,顺者诸事顺遂,逆者霍乱缠身……”

  话至此处,这老道也不再停留,微微抱拳,已出得房间:

  “命运这玩意,信则有,不信则无,王爷权当个乐子听听就是,

  这天下大事,哪是个江湖术士说了算的?”

  呼!

  酒楼内,平静下来。

  没有再拦,杨狱思量许久,方才看向桌面上,点点酒水凝成的文字不散:

  “造化汇聚之所,方寸得道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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