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半糖主义①
01
MINI传媒。
临近夏天的中午正是犯困的时候, 刚结束午休，大家纷纷伸懒腰，办公室里安静到掉根针都听得见。
傅意雪正盯着电脑发呆, 电脑屏幕上是她们即将要发的报道，她昨天就写完了, 今天一直在校对, 但一上午过去，校对流程仍停留在第一页, 报道里的字儿都没进到她脑袋里。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昨晚那场约会。
甚至不算约会。
她就跟对方吃了个饭, 吃过饭后对方把她带去了酒店, 她没出息地借[kou]去卫生间, 之后就没再回去, 只发短信说身体有点不舒服先行离开, 而对方只冷冷地给她发了个：哦。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冷淡。
傅意雪后来在对话框里写了很多, 诸如你为什么要带我去酒店, 我不想去酒店, 我感觉我们之间进展太快了的话, 但最后又什么都没回。
她不知道该怎么问。
在感情方面她是一张白纸，高中时有男生给她写情书, 直接让傅意川给拒了回去, 大学里因为专业特殊，都没什么跟男生相处的机会, 一直单身到现在。
这次确实有些心动, 但对方跟她差距悬殊, 她一直都有些犹豫。
对方叫赵慕寒，是MINI传媒CEO之一，今年36岁, 而她只是MINI 传媒编辑部的一个小员工，两人差了近一轮，但赵慕寒保养得当，浑身又散发着成[shu]男人的魅力，举手投足之间都让人觉得舒服。
按理说两人这辈子都不会有[jiao]集，但偏偏像所有偶像剧俗套的开篇一样，他们有一场很[lang]漫的遇见。
有天傅意雪加班没带伞，外边下起了瓢泼大雨，打车软件上显示前边排号的有四百多人，预估两个小时。
无奈，傅意雪只能在公司大楼下给岑星打电话，偏偏没人接，她又打傅意川的电话，接通以后吵得根本听不到他说话，于是生气挂断。
她看着这场大雨没有停的趋势，正打算冒着大雨去地铁站，但面前忽然开过一辆车，她停下脚步看那辆车，是她之前在网上看见很喜欢的一辆，就是很贵，售价七位数，她这辈子估计是买不起了。
等到那辆车驶得稍远一些，她才收回目光，忽然有些沮丧。
她努力工作，努力生活，却还要被困在大雨里，连去地铁站的车都打不到。
但有人可以开着上百万的车在她面前经过。
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比她好的人比比皆是，但在这样的大雨中，莫名就感觉自己很惨，比失恋了还惨。
她失落了好一阵，蹲在地上发了条朋友圈：为什么屋漏偏逢连夜雨啊！不开森~
朋友圈里没人能拯救她，她的同事们在下班后连赞都不会点。
在她还“网抑云”的时候，那辆车以倒退的方式停在她面前，她仰起头看，车窗摇下，一张清俊的面孔露出来，朝她露出个温柔的笑，“上车吗？”
这声音夹杂在噼里啪啦的大雨之中，听起来格外悦耳。
傅意雪却有些犹豫，陌生人的车怎么能轻易上呢？
在她犹豫之际，对方给她递来了名片，上边印着MINI传媒CEO 赵慕寒，他温柔地自我介绍：“你好，认识一下，我叫赵慕寒。”
傅意雪对犹如天神落下凡尘的男人没有抵抗力，在网上搜索过他们公司详细资料，尤其是这个叫赵慕寒的人之后，她才忐忑地上了车。
她起先上的后座，赵慕寒却挑眉，“拿我当司机啊。”
傅意雪又紧张地想去副驾，赵慕寒只是笑笑，“玩笑而已，再说了，能当勤劳员工的司机，也算我的荣幸。”
他说话进退有度，待人温和有礼。
所有的一切都符合傅意雪对未来另一半的要求，就是年龄略大。
不过她没想过两人会有第二次相遇，但第二天她就在公司的电梯里偶遇了他，最尴尬的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
赵慕寒起先没和她搭话，大抵是她的背影都在发抖，在电梯下降到6层时，赵慕寒说：“你怕我？”
傅意雪摇头：“没有。”
电梯里沉默了一会儿后，红[se]的标志变成了“2”，赵慕寒走近她，电梯停下，在门开的那瞬间，赵慕寒给她塞了张名片，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在下班之后给我打个电话吧。”
之后两人加了微信，偶尔会聊几句，还一起吃过饭。
昨晚只是他们一起吃得第五顿饭，两人的聊天虽无限趋近于暧昧，但没有确定关系，傅意雪觉得这段关系好像不健康，但具体哪里不健康又说不上来。
平常这个点儿赵慕寒应当会给她发消息，问她喝不喝下午茶，或是要不要吃小蛋糕，但今天她没收到过赵慕寒的消息，甚至早上他没有跟自己发早安。
以往都会发。
傅意雪觉得他应当是生气了。
因为她从酒店跑掉的事情生气，但……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情，甚至她好像窥到了这男人的真面目，但情感上又不愿意相信，所以只能冷处理。
只是冷处理时自己会感到难受。
手机被她翻来覆去打开许多次，聊天界面也无数次停留，打了很多句话又被删掉，一条都没发出去。
他们的聊天停留在了那个冷淡的“哦”上。
傅意雪给言忱发：[我感觉我失恋了。]
言忱秒回：[怎么了？]
傅意雪想跟言忱吐槽，这才发现自己一个新闻专业毕业的人连这么简单的事实都陈述不出来。
于是她只给言忱发了一串省略号。
正发呆时，同事喊她，“小雪，要咖啡吗？”
傅意雪先摇头，然后又点头说：“一杯拿铁，谢谢。”
喝杯咖啡才能清醒开始工作。
但没想到她没等来同事的咖啡，而是等到了同事们的八卦。
“我去，劲爆消息，楼上打起来了。”素有“小喇叭”之称的可可压低了声音说：“就那位长得特帅的CEO，他老婆找过来了，楼上打得不可开[jiao]。”
“赵慕寒？”有人问。
“除了他还能有谁？他长得好看，没想到他老婆有点一言难尽啊，不过战斗力很强，就楼上最好看的那个秘书，快被他老婆把头发都扯完了，他站在那儿一句话不敢说。”
“怎么又跟楼上那秘书扯上关系了？”
“你不知道啊？那秘书是赵总的小情人，两个人平常在公司就眉来眼去的，以前大家都传他俩有点什么，没想到现在以这样的方式得到了证实，那姑娘也惨啊，一张好看的脸被指甲挠的，血淋淋的。”
“我靠，这打得也太狠了。”
“……”
同事们继续八卦着，傅意雪却感觉五雷轰顶。
赵慕寒结婚了？
之前傅意川说过小心这男人钓鱼，但傅意雪觉得自己身上没什么可图的，值得被钓什么啊，所以没把傅意川的话放在心上，可没想到有朝一[ri]真的被应验了。
他都结婚了还找自己干嘛啊？
傅意雪在座位上浑浑噩噩地坐了一下午，同事们的八卦悉数落到了她耳朵里。
等到下班，她在公司外站了许久，然后拉黑了赵慕寒的所有联系方式，原本想坐地铁回家，但走到一般换了方向去酒吧。
她想喝酒，尤其是想在酒吧喝酒。
但喝酒需要人陪，言忱还在忙演唱会，她只能打电话给岑星，结果岑星忙着加班，无奈只好打给傅意川，结果电话是宋长遥接的。
“大川出去拿外卖了，什么事？”宋长遥问。
傅意雪听着他跟赵慕寒有几分相似的声线不由得委屈，但尚且有一丝理智在，没因为这事儿就迁怒，“让他出来吃饭吧，陪我喝酒。”
“晚上他还要去医院值班。”宋长遥说，“吃完饭就去。”
“那你呢？”
宋长遥愣怔，忽然低咳一声，“我没什么事。”
“那你要不要陪姐姐喝酒？”傅意雪吸了吸鼻子，委屈地带上了鼻音，“姐姐请你。”
宋长遥听到“姐姐”两个字，心里总觉得[yang][yang]的。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遥遥。”傅意川刚好进门，“谁的电话啊？”
“你姐的。”宋长遥立马撇清关系，“她喊你有事。”
“什么事儿？” 傅意川拿过电话，听了两句就说：“你怎么了要喝酒？跟那男人断了？断了就对了，我早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傅意雪你别忘了，你弟弟也是男人，那些男人的鬼心思我比你知道多了，他就是看你傻白甜想骗你，把你骗到手就不管了，别相信，咱还小呢，要什么样的没有啊？何必在那样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傅意川！”傅意雪大喊：“我给你打电话不是听你给我讲道理的！”
傅意川：“……”
“我今天夜班。”傅意川无奈：“你别在酒吧喝太多，我让遥遥去陪你。”
傅意雪已经挂了他的电话。
傅意川拿着手机叹气，“我不知道是女人无理取闹，还是只有傅意雪无理取闹。”
这个问题，傅意川从小想到大，但一直没答案。
02
宋长遥赶到酒吧的时候，傅意雪已经坐在吧台上喝了两杯酒。
她闷闷不乐地坐在那儿，鼓着腮帮子红着眼，看上去随时都能哭出来。
他一向不善言辞，板着一张脸坐到傅意雪身边，连声招呼都没打，倒是傅意雪先看到他，侧过脸托着下巴看过来，亲昵地喊了声：“弟弟。”
宋长遥很不情愿地嗯了声。
“你不用值班吗？”傅意雪问。
“不用。”
她还没喝几杯，脸[se]却驼红，甚至那双可爱的荔枝眼这会儿泛着水雾，特别惹人怜爱，看得让人想摸摸她的脑袋，
宋长遥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奇怪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但当他意识到的时候立马别过脸，甚至有几分慌乱，慌乱到让他要了杯酒喝。
他酒量也很差，大抵跟傅意雪差不多。
可是他在慌乱中要的那杯酒度数很高，在入[kou]时他才意识到，辛辣的[kou]感让他皱起眉，傅意雪却在一旁问：“弟弟，不好喝吗？”
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中，宋长遥很难回答一句不好喝，于是他佯装淡然地点头，“还好。”
随后一饮而尽。
两人都不是贪杯的人，但傅意雪今天就奔着喝醉来的，于是一杯接一杯，宋长遥也不拦她，不过他自己喝了那一杯后感觉脸有些热就没再喝。
等待是件很漫长，又很消耗人耐心的事情。
但等傅意雪，宋长遥很有耐心。
她不会让气氛尴尬，哪怕她自己都很不高兴，但她看到你在旁边坐着，就会一边喝酒买醉一边跟你聊天，聊的内容天南地北，但大多与赵慕寒有关。
她说她遇到了偶像剧式的开头，却没想到是《回家的诱惑》。
她还说她一直都没有甜甜的恋爱，都怪傅意川。
最后又说了一大堆傅意川小时候的糗事。
她是个话痨，有些事情翻来覆去地说，宋长遥就垂下眼睑安静听着。
“我废话是不是有点多啊？”傅意雪没听到反馈，于是趴在桌子上丧气地说了句。
宋长遥却真挚地摇头，“没有。”
“感觉你不喜欢听。”
“没有。”宋长遥说：“我喜欢听。”
“但你都没表情。”傅意雪拍他的肩膀，“弟弟，你是不是很难过？”
宋长遥：“啊？”
“我每次见你你都不笑哎。”傅意雪说：“你看傅意川，每天都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宋长遥：“……”
他不习惯笑。
家里从小到大都管他很严，[bi]着他学很多东西，他的童年确实过得不快乐。
他比傅意川小两岁，比沈渊小三岁，他是跳级上的大学，跟班里很多同学都不[shu]，甚至小时候都不能看电视，大家后来聊天时说的动漫人物，他几乎一无所知。
慢慢也就变得孤僻了。
他爸说男人要严肃，让别人怕才行，所以看见他傻笑就会让他罚站。
后来他就不大爱笑了。
其实从来都没觉得难过，但当傅意雪这么问出来的时候，他忽然就觉得，好像是有点难过。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傅意雪说。
宋长遥：“嗯？”
“一块玻璃从24楼摔下来，它会变成什么？”
“碎玻璃？”
“是玻璃渣。”
“……”
傅意雪的冷笑话根本都不能被称之为笑话，只占了一个冷字。
但宋长遥仍旧笑，只不过有些敷衍。
在讲完第三个冷笑话以后，傅意雪忽然扯他的嘴角，用有些花痴的语气赞赏道：“弟弟，你笑起来真好看。”
宋长遥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止，喉结处起了细细密密的[ji]皮疙瘩，动都不敢动。
“弟弟。”傅意雪却未察觉，“你这么好看为什么还不[jiao]女朋友？”
宋长遥：“……”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比平常快了十几倍，从医学角度出发，他随时会有猝死的风险，但偏偏他整个身子都跟着热了起来，脑子却愈发清明。
“听姐姐的。”傅意雪拍他肩膀，“要趁着在学校好好谈恋爱，毕业以后谈恋爱太危险了。”
宋长遥：“……哦。”
“社会太复杂了。”傅意雪说着就哭了起来，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得到了发泄，“他为什么要骗我呀？我没钱，长得也不好看。”
“不。”宋长遥特别真诚滴说：“你好看。”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傅意雪，她仍旧在哭。
她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闭着眼哭，整个人委屈到不行。
宋长遥一时不知该怎么做。
这时调酒师看不惯，随意瞟了眼说：“你女朋友都哭成这样了还不哄？你小子小心单身啊。”
宋长遥茫然：“怎么哄？”
“先给人家个肩膀啊。”调酒师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抱在怀里哄。”
宋长遥：“……”
调酒师转头低声说了句傻子。
宋长遥没有听到，他只深呼吸了[kou]气，以极缓慢的速度移动到傅意雪身边。
傅意雪：“弟弟，你干嘛？”
宋长遥一脸尴尬。
谁能想到傅意雪一边哭一边还能用余光看到他？
宋长遥从兜里拿出纸递过去，傅意雪没有接，她正哭得伤心。
宋长遥纠结两秒，慢慢给她擦眼泪。
这还是第一次，他给女生擦眼泪。
傅意雪的眼睛和水龙头似的，流不完的泪。
在第N次看到调酒师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后，宋长遥终于伸手将傅意雪的脑袋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傅意雪抱住他的脖子，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宋长遥不知道傅意雪会对所有人都这样，还是只对他一个人这样。
当晚他送傅意雪回家，傅意雪躺在床上以后还红着眼睛叮嘱他，“弟弟路上小心。”
宋长遥站在门[kou]愣怔了几秒，不知道积蓄了多少勇气才开[kou]，“傅意雪。”
他说话的时候都背着身，没敢看她，握着门把手的手都在颤抖，“你要不要试着跟我谈个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 零点前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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