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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3)


李久想打鬼子,想为国家卖命,可是,从中原战场到淞沪战场,再到南京保卫战,他一次次的看到了国军的无能和军官的愚蠢,仅有的那些精英也在这几次的战役中消耗殆尽,靠什么去救国?靠什么去打败日本鬼子?李久想不通,也不懂,他没有上过学,没有接触过响马和军队意外的事情。他迷茫,他浑浑噩噩,他不知道自己该继续往哪里走。

        现在好了,至少短期的目标是有了,他得把自己的女人送到她想去的地方,至于今后……他不敢想,也想不出结果,想不出结果的事情李久不会去浪费精力。

        李久本来就是个话不多的人,除非必要,他懒得去扯闲篇,而且每句话都像是军队里的命令。她恨他,又依赖他,复杂的心情让她也懒得说话。于是两人总是默默的走路,默默的吃东西,哪怕是她趴在他的背上,感受到他的温暖,她也不说话。一对奇怪却又微妙的“伴侣”,这就是字面上的搭伴行侣。

        进入了河南,路上偶尔能够搭上过往的马车,大部分时间还是李久背着她走。有车坐的时候是白天,人家不会深更半夜的给你赶车,背着她走的时候却是黑夜。

        她对他的兴趣也越来越多,黑灯瞎火的夜晚,没有一丝光线,可这个男人竟然毫不在意,大步流星的赶路,不知道的人一定认为他背着的是自己的媳妇。

        半个月,他们已经走过了河南的一大半,眼看着离太行山不远了。

        这天晚上,李久还是背着自己的女人(他是这样认为的)行走在路上。突然,从路边跳出了几个人,他们拦住了去路。

        “站住,打劫的,把女的放下,男的滚蛋!”当先一人举着火把嘴里说着。

        趴在背上的钱屸不自觉的使劲的抓住了李久的肩膀,久违的恐惧再次袭来。

        也许是李久背着人,弯着腰,没有显出自己的高大,也许是黑夜里视线不好,几个蟊贼没有看清楚。这一路走来,路上的蟊贼土匪路霸可不在少数,看到李久那浑身的煞气就没有敢招惹的,可偏偏到了这偏远的地方,就有那不长眼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出来了。

        好久没有开打了,弄的李久这些天感觉身上的关节都生锈了,今天难道要让自己热热身?他拍拍她抓自己肩头的手,一股暖意瞬间就传遍了她的全身。

        李久不慌不忙的解开扎在胸前的床单头,慢慢的把她放下,还把挂在胸前那包得看不出来是个啥步枪递给了女人,示意她用这根拐杖柱着。然后转身看着眼前这几个蟊贼,刚才没仔细看,现在算是看清楚了。

        一共4个蟊贼,可能在啥地方还藏着一个眼睛,李久不在乎,当头的那个蟊贼手里拿着一把土造盒子炮,看那准星就知道这枪基本上是拿来吓唬人的。

        盒子炮自打进入中国,备受各方人士的喜爱,除了有钱的大量从海外购买之外,还有不少国内军工厂仿制,比如汉阳兵工厂、巩县兵工厂、大沽造船所,山西的阎老西,重庆的军械修理所以及衡阳的军械局等都有仿制,这些企业仿制的水平参差不一,质量有好有坏,但好歹还能用。还有一类就是一些工匠在家里照葫芦画瓢纯粹用手工抠出来的土造货,这些土造盒子炮就不敢恭维了,有些外表模仿的惟妙惟肖,可是一开枪就知道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为什么土造的盒子炮质量那么差呢?这就是零件的热处理问题了,私人手工仿造的零件往往在热处理上不甚了了,看着相似,可用起来就出故障,俗话说那些零件“没火”。

        拿着土盒子炮的家伙走上前来,猛一看是个大个子,不由得把拿枪的手紧了紧,“我了去,大个子,把你身上的钱拿出来,别耍花招!”

        “我没有钱。”回答很简单,没有多一个字。

        “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信不信我打爆你的脑袋!”劫匪发着狠。

        “不信!”还是简单的回答,“你连保险都没有打开……”

        说话间李久已经欺身而进,以想象不到的速度伸出左手抓住了那劫匪的手枪,手腕一扭,那枪就到了李久的手里,跟着右拳就是一个冲天炮,直接打在那劫匪的鼻梁上,鼻骨骨折的声音能传出几里外去,劫匪只叫了半声就倒下了。还没有等到另外几个家伙缓过劲来,那支土盒子炮已经被李久打开保险跟着在左大腿上一擦,子弹就上了膛,跟着就是一枪打爆了旁边草垛子上的那个“眼睛”……吧嗒!那人从草垛子上滚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一直独门铳。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剩下的蟊贼全都跪下了,他们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大汉是个会家子,他们玩的那些道道人家是门清。

        眼花缭乱的变化可是把钱屸给惊呆了,这个混蛋逃兵原来是这么厉害?当初在草庵铺那院子里,人家真要是不问青红皂白的跟自己对打,怕是自己早就挂了,看来自己还是错了,还错得挺远。

        “你们是那个山头的?报个字号!”李久这话一出口,不光是蟊贼呆住了,就连钱屸也哑然的张大口发傻了,“这个缺德玩意儿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我们,我们是……我们没啥字号,就是这璋德本地的混混,这不是输了嘛,就想着出来捞几个,大侠!你手下留情,饶过我们这几个杂碎吧,我们一定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一群混混拿着枪?说给谁也不信。李久知道这是刚刚开始拉杆子的土匪,人马不多,武器很烂,就是仗着半夜三更出来绑票打闷棍搞点钱,在兵荒马乱的年代,这样的事情多得数不清,他们要么吃掉别人发展成规模,要么被别人吃掉成为喽啰,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那把土盒子炮李久开了一枪就知道出了状况,子弹卡壳了,也就是说这枪无法自动的退出弹壳,必须得人工把弹壳拉出来才能使弹匣里的子弹上膛,使用起来跟那草垛子上的独门铳是一个意思。

        李久想了想后说道,“别胡扯了,你们是干什么的我清楚的很,今天爷心情好,不杀你们,你们也知道道上的规矩,该留下什么知道吗?”

        李久是不想当着她的面杀人,再说了,这兵荒马乱的世界,谁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要落草上山的?在他看来,响马也好,土匪也罢,无非是为了某个活路。可眼前这群土耗子犯了江湖上的一个忌讳,那就是“劫富济贫”,济贫不指望哪个山头去做,事实上也没有哪个土匪或者响马去干这个,可是劫富才是正道,欺负穷人有个屁用,搞不来钱还伤了阴德。所以,李久今天要他们留下点什么。

        那几个土耗子相互望了望,领头的挤出了一副笑脸谄媚的说道,“大侠,您看这十冬腊月的,您叫我们三刀六洞我们也没地治去,我们用钱赎行不行……”

        “这群人他妈的有钱还要抢穷人?他们这是为了什么?”李久心里奇怪思索着,猛地想起了自己背着的她,“这群混蛋是为了女人!真是瞎了眼!”

        见李久没有吭声,那几个人回身凑了一下,竟然拿出了200多块银元,放在一个钱袋里,打头的那个小心的放在李久的脚下,然后这些人全都跪下了,唯一的火把被他们插在地上。

        李久看着对方的做派心里明白了,这群土耗子还是不死心呢,还在玩花样,于是他扭头对她说了一句英语,他再赌她能听得懂,“你……稍微向后退点。”

        果然,她听懂了,吃惊的向后面退了几步。

        钱屸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如此粗暴的男人还会说英语,她自然是懂英语的,金陵女子学院是用英语教学的,那本来就是一家美国教会学校。

        李久不想杀人,他杀够了。可是本能告诉他,这群杂碎不死心,把钱袋放在他的脚下就是个套,就是等着他弯腰捡起来的时候一起动手,他们在一起说的那些低级的黑话怎么能瞒得过李久这职业响马的耳朵?他们以为李久现在是赤手空拳,他们知道那土盒子炮就能开一枪,后面就是死疙瘩,他们看上了李久背着的女人,对于他们来说,那无异于是天仙……他们想女人。可是他们都想错了,他们不知道李久的腰上还挂着一根刺刀呢,那可是正牌的中正步枪的刺刀,长而锋利,就是这一路上背着她走,歇着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得空就拔出来磨刀。在李久看来,许多时候用刀比用枪方便,至少使刀的时候没有使枪的时候动静大。

        就在李久弯腰去捡那个钱袋子的时候,跪在地上的那几个人突然暴起,手中都拿着明晃晃的匕首,他们就是想上来群殴,看这个傻大个能怎么办。三把匕首几乎是一起扎向李久的后背,就连已经退后的她也惊叫起来。

        李久不想杀这些人,可这些人要找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些土耗子为害一方,作恶多端,没鬼子的时候他们是土匪,鬼子来了他们就是汉奸,这样的人杀了也就杀了,李久心里没有负担。

        对方快,李久更快。都没有看到是如何拔出刺刀了,只看到了寒光闪闪,刺刀已经出鞘,跟着就是连续的伸出,还没等那些匕首落下来,对面三个蟊贼的脖子上都已经被划开了2寸多长的口子,全是关键的颈动脉,喷出来的血有三尺多高,可是没有一滴溅到李久的身上,临躲开的时候还用刺刀一挑,那袋银元就到了李久的手里,至于那把土盒子炮,早就被李久扔到地上了……

        看着如此快捷的杀招,看着倒下的那几个脖子上咕嘟咕嘟的再冒着鲜血,钱屸使劲的把拳头塞进嘴里,免得自己大声的尖叫起来。她见过杀人,也看到过自己的同志牺牲在特务的枪下,可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杀人技巧,这简直就是一个杀人机器啊!她甚至在想,这人要是当年在特科里干,该是一个什么样的恐怖存在……那些该死的特务和叛徒能有几个可以逃得过的?

        李久没有去理死去的那几个,最早鼻梁被他打碎的那个汉子还有口气,李久也懒得去管,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太过冷血,他担心她看到了这些会不会吃不下明天早上的面条。割下一个家伙的衣服,把刺刀仔细的擦拭干净,放回刀鞘。

        回过身来,找到那块床单,弯腰,等待,然后把她再次捆在自己的后背,继续他们那充满了未知的行程。

        她的心里复杂极了,他侮辱了自己,她恨他,可是有他在,她感觉到安全,她觉得完成任务没有问题,至少,现在她需要他。

        “你把他们都杀了?有必要吗?凭你的本事教训一下是不是可以?”走了一阵,她觉得还是要说一说,“这算不算是误杀或者是错杀?”

        “你是说我滥杀无辜?”他冷声的反问,“我要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我,这是个你死我活的事情,他们不是好人,该杀!”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好人,该杀?”她想考考这个背着她的男人。

        “他们搞钱不难,否则也不会一下子拿出了这么多大洋,这年月,在这个穷地方2块大洋可以买上一头牛了,可他们还出来劫道,为什么你知道吗?”李久有些遗憾身后这个女人太蠢了,“他们是冲你来的,明白吗?”

        钱屸如何不明白?本来挺恨这个男人的,可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似乎有些暖洋洋的,这是怎么了?这个男人不也跟那些土匪一样吗?不也是原始的动物?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从来没有沾过女人,那次也是第一次,你觉得你吃亏了,我还觉得自己吃亏了呢!”好像知道背上女人是怎么想的,李久破天荒的说了一些叫人脸红的话。

        “你,你混蛋!你不知道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吗!”她又暴怒了,拳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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