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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班(6)


在璋德这个山区与平原交界的地方,粮食的收获期是分为夏粮和秋粮的。在平原地带的小麦是夏初的时候收割,而在山区和一些贫瘠土地上种植的小米则是需要在秋季收割。如果是正常的年份,往往是夏收补充山区里的青黄不接的粮食,到了秋收的时候,山区会把小米再反过来补充平原地带。可是自打鬼子来了之后,这种在民间自发进行的,流传了千百年来的规律被打破,鬼子无法消灭在山区里的根据地,于是就想方设法的要饿死困死根据地的军民。在八年抗战中,根据地军民就是在这种封锁反封锁的拉锯中与鬼子斗智斗勇……

        听了铜锣的汇报后,李久想了想才对铜锣说道,    “鬼子要收夏粮,那么他们就一定要集中和统一运输,这个消息能不能打听到?不不不,你不能直接这样去问王贵,你得拐着弯去打听。我是这么想的,鬼子要想收集夏粮,就必然要通过各个村里和镇子里的维持会来组织,你让王贵给你介绍几个大村子的维持会长,就说想去他们那里搞关系,随便你去想个啥理由,总之就是别让王贵起疑。我就不信鬼子要运粮会不事先通知维持会。只要有了这个消息,我们就好办了。”

        “好嘞!姥姥的,我这八路当的都快像侦缉队了!”铜锣油滑的嘻嘻一笑。

        “只要你抗日,就是去当侦缉队又有啥?关二哥不还有身在曹营心在汉嘛!没准啥时候就把你派进去卧底!”李久比铜锣更油滑,话说的铜锣脊背发凉。

        “瞧我这臭嘴,李老大,你大人大量,我给你跑跑腿,串个消息啥的行,你真要叫我去侦缉队卧底不成,我不是本地人,没有人脉,去了指定是个死,瞧在我那苦命饿死的老娘的份上,你千万别把我弄去侦缉队……”铜锣带着哭腔告饶。

        很快,铜锣就带回了消息,在麦收的第七天,鬼子就要到距离石板村只有30里的柳林镇去运粮食,这个消息是从柳林镇维持会长谢老蔫那里获得的。

        谢老蔫,柳林镇的前清秀才,家里也算是柳林镇的富户人家,被当地乡绅共同推举为柳林镇的维持会长。

        柳林镇,在石板村的东北方向,距离石板村30里,距离县城50里,距离南寨集80里,是璋德县城北边的一个大村子,这个地方其实是在石板村南寨集和县城的中间地带,没啥战略位置,却是在平原上。由于柳林镇这个独特的地理位置,这里虽然没有能成为一个货物的集散地和交易旺地,却是招来了不少富户在这里落脚,也就是说,柳林镇是众多地主扎堆的地方,周围四里八乡的土地基本上都属于柳林镇。这有些类似于后世的“高档社区”,住在里面的都是有钱人。

        而在柳林镇里最大的地主并不是谢老蔫,而是号称孙百万的孙有得,这名字……是不是给写错了?没错,就是有得而不是有德,一字之差可以看出其父亲当时给他起名字时的用心。

        据说,谢老蔫的祖父是两榜进士及第,当时在京城里做京官,他官至几品和最后是否登堂入处咱就不研究了,反正在那个腐朽的朝代,千里为官只为财,告老还乡之时可没少带回银子。不过总体来说,这谢家还算是诗礼传家,儒教盛行。回到老家,谢老蔫的祖父看中了柳林镇这一片的地方,就在这里买下了大片的土地,并切在这里搭屋建瓴,最后不少地主也先后依附于这附近,柳林镇这名字就是谢老蔫的爷爷给起的,要不一帮大字不认识几个的地主能起出这么文绉绉的名字?到了谢老蔫父亲这一辈就明显的跟不上趟了,在大清朝极度衰败的情况下,谢家也一样,谢老蔫的父亲中过举,却没有出仕,在璋德县也就是落下了一个“饱学鸿儒”的名头。而那个孙有得的名字就是谢老蔫的父亲给起的。

        原本,孙有得是叫孙有德的,还给后面预留了德、才、兴、隆的几个字,为后来的兄弟预留的名号。可是这孙有得也许就是个专吃独食的主,自打他出生之后,孙家就再也没有兄弟姐妹出来,孙有德的老爹连续娶了4个姨太太都不成,最后还弄了几个通房丫头也是“颗粒无收”。最后一个算命先生就说,“你光有德不行啊,你得有得才对嘛!”就这样,100块大洋换了一个字!有得长大后,德肯定是不要了,这“得”却是大行其道,在其“苦心经营”下,不到40的孙有得,已经是柳林镇周边最大的地主,也是最大的私人武装头目。

        在柳林镇,真正的话事人是孙有得,至于谢老蔫那是名头光鲜,家中三代科举,是文化人,是搞上层建筑的,至于这经济基础嘛……就是孙有得。

        孙有得把谢老蔫推到台前是有思量的,他需要一个中间没有个性的人来缓冲自己与鬼子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没错,在鬼子的占领下,严格意义上说,受到盘剥和利益损害最大的是中国本土的统治阶级和地主乡绅,为什么这样说呢?就好像当年周公瑾劝孙权不能降曹的道理一样,那些官员降曹后少不了一官半职,他们在谁的手下当官都是当。穷苦百姓在谁的手下都是穷,没有文化和不识字的苦哈哈给谁干不是干?九一八事变后的东北就是这个局面。而那些有田有地有资产的上层才是日本鬼子贪婪眼睛里的目标。据说,解放后,许多地主和富农都是因为“在抗战期间有立功表现”而免挨了一枪或者一刀。有些还因为用重大立功表现而被授予“进步乡绅”的名号。为什么在大革命时期没有这样?目的不同利益悠关嘛!抗战期间,我党对地主阶级的政策都变了,为了结成统一战线,提出的是“减租减息”而不是没收和平分,这里面的学问大了去了。

        鬼子征粮,受到最大冲击的就是以孙有得为代表的地主乡绅,他们是可以把这些负担转移给佃户,可是佃户垮了,地主就没有存在的根基,像脑袋瓜子灵活的孙有得这样的“有识之士”当然看得明明白白,因此,对于佃户他也不能压榨太狠,太狠了,他的田地租给谁去?另外,他又不能硬抗“皇军”的摊派,硬抗的结果就是毁家灭族,他的那点私人庄丁对付土匪可以,对付武装到牙齿的鬼子军队根本就不堪一击。可即便这样,也不妨碍他动心眼去与八路军联手,破坏鬼子的征粮计划。这不是个别现象,像孙有得这样的人大有人在,他们宁可把粮食给了八路也不愿意让鬼子拿着粮食去欺压自己。与其说他这是抗日爱国,还不如说他们这是为了利益不得不去与八路联手。

        在谢老蔫的安排下,李久秘密潜入柳林镇,在孙家大院的客厅里见到了孙有得,孙有得是个40许的中年人,看上去人畜无害,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可背地里人们管他叫“笑面虎”。

        “我在来搞粮食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都是中国人,不能把粮食白白的给了鬼子,你这里有私人武装,我估计鬼子也会动你这支保安队的脑筋,你打算怎么办?”李久大刺刺的坐下,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也是为这个头疼,粮食与其给了鬼子还不如让你们‘抢’去,可是要是我的保安队也跟着遭殃,这个我无法接受,我们要想个两全之策。”

        孙有得见前来的八路军说话直爽,自己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明天晚上我带人来‘抢’你孙家大院,你的保安队会被打的大部分受伤,到时候你的保安队就不会被弄去押粮了。”李久说完站起身,“只要我们相互沟通,糊弄鬼子的办法多得很,我相信孙先生不比我们笨。”

        听到李久说要来抢孙家大院的时候孙有得开始还是一哆嗦,可猛然想明白了对方提出的方案是最好的,也是可行的,至于是真的伤了还是假伤,那还不是自己说了算,于是跟着起身送李久出去,随手拿出两筒大洋,李久也不矫情,随手就塞给了跟着一起来“见世面”的缺德孩子。

        孙有得本来没看出这个还是孩子的小兵有啥,当李久把大洋直接给他的时候,孙有得不得不认真对待了,于是又拿出一大块块麦芽糖递给了小红旗,小红旗更是毫不含糊的接了过来,还冲着孙有得来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弄的孙有得又是一哆嗦。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收礼咋收得这么顺溜?

        第二天晚上,孙家大院遭了贼了,一伙人鸣枪执杖的攻打了孙家大院,枪声响了半宿,还炸了两颗雷子,临走的时候还满大街的嚷嚷,“我们是黑风山的绺子,前来找孙有得借点盘缠,老子们要出山抗日了!各家各户都听着,以后要多准备点浮财等我们来拿,挂在孙家大门上的脑袋会告诉你们,我们不玩虚的!”

        也不知道铜锣是从哪里找来的尸体,砍下脑袋挂在了孙家大院门口,一头猪的猪血全都淋在上面,弄的血渍呼喇的,谁能说那是假的?

        这一晚,七班带走了一千斤粮食,连夜送回团部,算是暂缓了燃眉之急。

        孙有得第二天就哭天抹泪的在乡亲们面前“哭诉”,自己的保安队没了,家里被抢的七零八落的,今后柳林镇的摊派孙家要减少……

        “我就说李久那小子有办法,这一千斤不算多,可也不算少了!”缺德团长得意的说道,大炮卷的更是倍儿顺了。

        “全团那么多人,不能就指望一个七班,我觉得也应该让其他的部队都动起来,我们山里没有夏收,可山外的夏收已经开始了,这是个我们与鬼子都要抢的机会,同时也是我们的一个战机。”乔一得善意的提醒着缺德团长。

        “你说的没错,我已经命令几个连长晚上过来开会,咱们把七班的成绩摆给他们看,看看他们这些老资格的连长臊不臊!”

        “光是臊臊他们?你怕是没有那么好心吧?”

        “他们起码得自己去找食吃吧?光靠在团里等?那不行。上面最近不是指示我们要化整为零主动出击吗?也该叫他们自己出去锻炼锻炼了。”

        “对一二三连我没啥意见,我担心四连恐怕不行,赵二顺太面了,少了一股子血性。要不是他是首长的警卫员,他这个连长还真不如到团部当个干事。”

        乔一得也是无奈,这赵二顺是军区首长的老警卫员,听话、执行力好,就是个性太面了,以前在首长身边,面也就面他一个,可是现在他带着一个连,这面的可就是……四连,各方面的表现都很好,当得起人民的子弟兵称号,就是打仗差点,出击的点子让赵二顺去想?恐怕够呛。

        “四连放在团部警戒,唉!没法子,一个爹生的孩子里总有个被老人疼的小幺,四连就算是咱们团的小幺好了,等我过段时间琢磨琢磨,把四连要么换连长,要么打散编入其他连队,谁叫咱们独立团就这几根指头呢。”

        晚上,团部召开连以上干部会议,会议上首先表扬了独立七班的战果,宣布给予独立七班团部嘉奖。其次,团长宣布了“化整为零”“各自出击”“力保粮食供应”的新的作战方针,说白了,就是各连要自己出去找食吃,要想法子度过眼下的粮荒。最后团长宣布,除了四连,其他连队全部都撒出去,一连去了原来的大柳庄,三连则是去了五里牌,而二连本身就在外面的十里铺。

        会议散了,魏大刀却没有走,等到其他人走光了,他才站起来对团长说道,“我有意见!凭啥他四连就可以守在团部白吃白喝?”

        “凭他们的战斗力不行,难道你让我把那些生瓜蛋子送出去找死?”

        “那,那可以把他们的兵给我们连,我保证一个月就给他们训练出来!”

        “你想得美!你们连虽然不算是齐装满员,可也七七八八差不多了,还想多要新兵?你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四连的事情是你能管的吗?”

        “这太不合理!会把四连宠坏的!”

        “我看是把你宠坏了!没大没小的!在家里对你弟弟也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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