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关(4)
金干事是真的很难认出他熟悉的那个李团长了。在延安的时候,李久是刚刚结婚,刮了胡子理了发,英俊潇洒,英气逼人。可眼前这个人,胡子拉碴黑不溜秋的,一出现不仅霸气侧漏,还有些匪气,这与在延安的那个人简直就判若两人。
“李团……”金干事刚开口就被李久用手给拦住了,一连串疑问蹦了出来,“叫我李老大,你们这次来了几个人?就你一个吗?这个店是不是安全?”
金干事没想到李久会这样小心谨慎,指了指旁边的那个中年人说道,“这个货栈是我们边区办的,这是杜老板,你放倒的都是我们的战士……我说,你的身手怎么这么好?我刚才还想上去帮忙,可一看你这出手,我……就算了。”
金干事的回答有遗漏,李久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我问你们这次来了几人?”
“哦,还有老张也来了,他每天到马路上和旅社里去找你们,我在这里等。”金干事还算是有眼力见,一见李久黑脸了,顿时明白了什么。
“这样啊,那好,杜老板,有没有通道可以把汽车开回延安的?”李久这思维跳跃的也太快了,旁边躺着的那几个战士他连看都没有去看,由他们继续躺着。
“是不是先把他们弄醒,你这手也下的太狠了。”杜老板也来个答非所问。
“不,让他们躺着,关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李久毫不在乎的说道。
“噢!你说的有道理,那好吧,我告诉你,通道是有,可要是走汽车有些困难,有些地方就是能走独轮车这样,主要还是要翻几座山……”杜老板说。
“想,我们一起想,找出一条可以回到边区的公路,我开了一台十轮大卡车回来,咱们的延安需要这东西,一定要把车开回去!”李久斩钉截铁的说道。
“路倒是有几条,可在一些隘口都有胡宗南的部队把守,想要绕过去没有多少可能,要想正规的把车开回延安,只能走国民党给我们留下的唯一通道,同宫(现在的铜川),可是,要是车上有违禁的物品,那肯定就要被扣。”杜老板说。
“违禁物品有那些呢?”李久谨慎的问道,“另外,通行证从哪里搞?”
“几乎所有的物资都是违禁品,什么也运不过去。国民党就是想困死我们,至于通行证嘛,要通过八办去找他们的战区司令部办……”杜老板一板一眼说着。
“你们是怎么过来的?就你和老张吗?”李久换了个话题。
“不,为了接应你们,我们带了一个连的人过来,他们都在边界线那边待命呢!首长对你们非常担心,组织上找你们已经找了很久了,真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我的运气太好了
。”金干事此时说话也不怎么忌讳了。
“嗯,这里有没有地图?好,你拿过来给我指指看,我们不能绕道西安再走同宫,太远了,距离越远,安全就越是问题。”李久此时才显出军事干部的特色。
货栈里当然有地图了,而且还是详图,方圆几百里的详图。无他,他们吃的就是这碗饭,不搞清路上的情况,那是无法完成任务的。而边区需要的诸多生活物资,相当一部分是从宝鸡这个方向获取的。货栈的老杜,本身就是个优秀的军事干部,为了确保边区的物资供应才被调到这里,在此地已经干了二年多了。
按理说,国共合作,双方是友军,没必要搞的剑拔弩张的,在抗战初期,八路军与晋绥军和国军里的一些高级官员还的确是有着密切交往,相互配合。可那个蒋该死偏偏就是放不下心病,他把胡宗南放到这里,围绕着边区修建了几万个碉堡和如同蛛网般的壕沟,偏偏边区的南端突进到了离西安只有200多里的淳化、旬邑一线,形成了一个所谓的“囊型地带”,这让老蒋是坐卧不安。
“从我们这里出发,有简易公路通往乾县,可再往前走就要穿过封锁区了。只有到旬邑或者淳化,那才算是回到我们边区。”杜老板指点着地图说道,“我们一般是走北边的这个便道,然后穿过长武的小嘴山的隘口和沟谷,路上有时还能碰上活跃在这一带的土匪,去年为了对付土匪,我们还牺牲了几个战士。”
听了这段话,李久的眼皮跳了跳。他这才明白为啥首长派了一个连前来接应。
陕西的匪患早在民国初年就很盛行了,几乎各地都有,哪怕是到了抗战时期,这些土匪仍然不收手,就是这热闹非凡的宝鸡,仍然时有土匪出没,根据当地县志记载:“自抗战军兴,兵商难民纷至,更是抢案层出,剪径时闻。每至傍晚,城站之间,商贾衰退,一二里之内,行旅断绝。除零星散匪之外,尚有大股土匪……”
“这样,请杜老板规划处一条可以通行汽车的路线,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越过封锁线的地方只能有一次哨卡,对于如何突破国民党的这个哨卡,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们,但是,请相信我们能穿越过去。”李久想了想后说道。
“老李!可不能武力硬闯啊,那可是破坏统一战线,回去没法交代的!”
“我知道,你放心吧,另外我告诉你,老张在我那里,你不用替他担心了,我们明天早上出发,争取晚上到达需要通过的关隘……哦,对了,我们在宁强县的时候捡了四个要去延安的进步学生,这些学生如何处理你去请示,否则,我会给他们一些路费后就打发了。事情我向你汇报了,其他的
事情不归我管。”
李久说完走到那些倒在地上的伙计身边,说了一句“对不住了!”然后分别拍醒了他们,那几个人还真揉脖颈子,李久已经翻过后墙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这,这是谁啊?我从来没有见过武功这么好的人,他太厉害了!”
一个伙计用羡慕的目光看着黑暗中,仿佛被李久放倒不是耻辱而是一种骄傲。
金干事当然不会告诉他们李久是谁,开玩笑呢,没有两下子可以从缅甸开着卡车到这里?这一路上该遇到多少困难啊!就这,人家还捎回来几个进步学生,这可是延安急需的人才啊!想到这里,金干事立即就跑了出去,他得去找地下党请示上级,这人带还是由其他部门接待,不是他说了算的。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找到了那四个学生,谈了一会后,那四个学生就提起行李跟着走了。连跟李久他们招呼都没打一个,看的铜锣是直摇头。
李久知道,这是昨晚金干事去活动的结果,只不过那边是属于另外一条线的。
本来地下党认为可以跟着小分队一起进入边区,可是首长却是直接的拒绝了。在首长看来,小分队的秘密绝对不能暴露,必须要加倍小心,那些学生一旦得知带了他们一路的竟然是八路军的小分队,很难保证他们在还没有被审核通过的时候泄密,到那个时候,一旦老蒋过来扯皮,咋说?同时,以首长对李久的了解,还不知道这个李久的车上带着什么“紧俏”的东西呢?为了安全起见,学生还是分流出去了,反正也有现成的渠道。首长认为,这是几个学生运气好,碰上李久了,要是不碰上,他们还来不来?还有一点是首长拒绝的理由。进步学生到延安去,大多数都是有地下党组织的,有专人安排和输送的,个别自己来的也有,但那是极少数。凡是这样自己闯进来的学生,在审查上要麻烦一些,毕竟边区的安全很重要,同时,国民党也不断的向边区派遣各种特务,这马虎不得。
接到下面传来的消息,首长开心的不得了,到了陕西就算是到家了,他不在乎李久还弄回来什么,他只在乎小分队的安全,只在乎李久能够安全归来。如果国民党敢刁难和为难,首长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就是搞摩擦也要把人要回来。不过首长觉得自己是白操心,人家几千公里都熬过来了,到了家门口还能过不去吗?就李久那脑袋,那种鬼点子满肚子,瞎话张嘴就来的本事,想拦住他?难!
张干事早就放开了,昨晚李久回来就给他解开了捆着的绳子,然后叫铜锣出去搞了点猪头肉,还弄了二两烧酒,李久陪着喝,算是给张干事赔罪了。
张干事也好说话,虽然他的
心思比较阴暗,可他还是识时务的,面对李久这样的人,他别说玩花样了,就是动动心思都无法隐瞒过去,这在延安学习的时候他就领教过了。喝不喝酒无所谓,可这猪头肉是必须要吃的,尽管是过年期间,可延安的新春会餐也就是包了一顿见不着羊肉的羊肉馅饺子。如今能吃上一顿猪头肉,这可是飞来的口福,不能放过,放过了对不起自己的嘴巴和胃。
学生们走了,李久他们的卡车也出发了,路过虢镇的时候把金干事捎上了,还有那个本地活地图的杜老板。有了杜老板带路,卡车在通往咸阳的公路上走了不久就下了主道,顺着岔道向北边的黄土大塬开去。
陕西是黄土高坡的主要地域,这里没有南方那样的山,可是由于洪水的冲刷,,在黄土地上也是弄的沟壑纵横,塬梁丘陵沟壑遍布,当地人管高高的土台叫“塬”。现在走的山道并不是传统概念上的公路,而是由当地人天长日久的行走,当地民众一段一段的修筑的农村土路。这里不像南方,田间小道就是只能走上二三个人,北方的土路要比南方的田间小道宽得多。北方人不习惯肩挑背扛的走那种一线天的山道,北方的地形也决定了当地人可以赶着“大车”搞运输,所以,北方农村的小路路面要比南方的宽一些。就是这样的路,十轮卡车勉强可走,只不过要时时防止轮子掉坑里,行驶的速度也就是比人走的稍微快一点。
从虢镇出来,整整走了一天,汽车来到了长武县南端与彬县的结合部,这里又是一个繁杂的塬梁丘陵沟壑区,远远的望去,就能看到再往东走就要进入边区的旬邑了。在这三县交界的地方,有一条还算标准的公路通往旬邑,可这条公路上的草都成了“草垫子”了。没人走的路是会长草的,到了冬季,草枝枯黄倒伏,来年又发新芽,年复一年,这条没有车走没有人踩的公路就成了这个样子。
李久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了。他下令找个背风的地方做饭休息,把张干事叫了出来,递给张干事一块面包,这还是昨天在宝鸡买的。
“张干事,你得辛苦一下,过去那边联系好队伍,晚上我们要强行闯关。”
“李团长,我不得不提醒你,千万不要把‘搞摩擦’的把柄落在对方手里,我知道你的胆子很大,本事也很大,可明显犯纪律的事情不能干。”
“哈哈……你都知道不要把把柄落在对方手里,这说明你也是想过的,放心吧,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的。我保证!”李久说最后的保证时很严肃。
小分队在一个背风的沟壑里吃饭休息,没有生火,一切容易暴露的事情都是被禁止的。大家吃的是从宝鸡的某家洋
餐馆里买回来的面包。这个东西李久在讲武堂学习的时候吃过,酸酸的香甜,让他感到比馒头好吃。于是就去买了一箱。
宝鸡因为有不少苏联人在这里工作,还有一些其他国家的国际友人也云集在这里,所以,这里也出现了面包房,面包的独特香味也让一些国人喜爱,尤其是一些学生,说起来也就是那个年代的“麦当劳”,吸引着年轻人。李久说不上是年轻人了,可是小分队里还有小红旗、嘎子这样的,李久不想让他们出来一趟连个面包都没有吃就回根据地,反正这面包也不贵。
吃完了面包,李久下令更换服装,瞬间,小分队战士脱下了国军军装,除了小乙之外,其他人全部穿的是当地老百姓穿的老羊皮袄,头上戴的是毡帽和狗皮帽子,脚上也换上了当地人常穿的棉鞋……这身打扮如果不拿武器那就是当地的农民,如果拿上了乱七八糟的武器,那就活脱脱的是当地的土匪了。
张干事找到封锁线的缝隙,很快就钻了过去,这寒冬的夜晚里,封锁线上巡逻兵的都看不到一个,下达封锁命令的是上面当官的,下面的小兵谁在乎?就看这哨卡边上枯黄的草垫子,就知道这里已经多久没有来人了。
国军在这里也是轮值,没有哪个部队愿意一竿子扎这儿没完没了。春节期间刚刚换完一茬,现在来的这拨过年的酒还没醒呢,就是站岗也是醉醺醺的。
张干事刚刚把警卫连的连长叫起来,那边小乙就已经开着卡车冲过了哨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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