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阳光透过窗口洒进来，照亮着小房间，明明晃晃显示着渐浓的夏意。
时燃咬着笔头，对着写了一半的题目发呆，视线慢慢偏移，落到了桌角的闹钟上。
嗒，嗒。
十四点整。
边烁忽然敲了下桌子，惊到了发愣的人，手一下没拿住，水笔跌落到地上。
“干嘛！”时燃弯腰捡起笔，略有不满地看着边烁，“不是你说自己写自己的吗？”
“我给你讲的还不够清楚吗？”边烁示意他写一半就没了下文的解析过程。
时燃心虚地偏开头：“我就是……走神了。”
他拿着笔本想继续写，但是在纸上写了一个字，根本没有出墨：“嘶，都怪你，把我笔摔坏了。”
边烁头也不抬：“我不会帮你做的。”
“嘁，我也没叫你帮忙。”时燃怼了一句甩完笔，又划了两下，还是没有用，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后，他扯了扯边烁的袖子，“借我支笔。”
边烁朝那边看了一眼，时燃确实只带了一支笔，他又向来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既然他俩结对了，小组作业必须完成，于是从自己的笔袋拿了一只中性笔递过去。
顺便任劳任怨拿过了几乎没写的作业：“我只讲最后一遍。”
二十分钟前他也是这么说的。
时燃暗笑一声，挪了挪凳子，低头靠过去。
赵新媛端着果盘进来的时候，见着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两个孩子头靠头挨在一起，脸上都是认真的神情，边烁的手搭在时燃椅背上，防着人坐得歪歪斜斜掉下去，时燃则微微低了点头，似乎试探着往人肩上靠，屋外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桌上，和谐自然，叫人不忍心打破。
赵新媛放下果盘，轻手轻脚走出去，还顺便带上了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虽然边烁说不会再管他，但这一次他还是很有耐心盯着人做完了这道函数大题，哪里停住了，就迅速进行讲解，不给他留一点分神的间隙。
连只是单纯不习惯别人的笔而停顿的时候，边烁都扭头看过来。
这是有多不放心啊。
“啊啊啊啊啊！终于写完了！”
时燃把卷子一扔，靠着椅背伸了个懒腰，顺便窥了边烁一眼，才发觉人家第二题都快写完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耽误了别人多少时间。
态度还很恶劣。
时燃后知后觉有些愧疚，正想着要不要给他道个歉，赵新媛就探头看过来了：“作业写完了吗？”
“是啊。”时燃笑着回道，对赵新媛，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小烁还在写啊……小燃，店里刚出了个菜品，过来帮姨试试味道好吗？”
“哦哦好。”时燃利索起身走过去。
鱼米人家的后厨跟再后边的居住房间连着一条小道，走过去很方便，这个点了也没什么客人，赵新媛一个人忙的过来，就遣了员工去午休，于是偌大的后厨，就他们俩在。
赵新媛搬了条长凳过来，时燃被按着坐下，左右看看，压根没见着所谓的新菜品，倒是有些小点心，但也是店里原先就有的，他一头雾水看向赵新媛：“赵姨？不是说试菜吗？”
赵新媛在他身旁坐下，圆圆的脸笑得很和蔼：“不是啊，姨就是想跟你聊聊。”
“嗯，您说。”时燃坐直身。
“你跟小烁认识多久了呀？”
时燃反应过来，估计是赵姨想关心边烁，奈何孩子大了有自己想法又不怎么交流，只能问问别人。
“没多久，我俩是上补习班认识的，”时燃尽量想显得自己跟边烁挺熟，“刚巧做了同桌。”
“那他最近怎么样呀？”赵新媛接着问，“这孩子，问什么都说挺好的，也这么大了，不好去撬他的嘴，唉……”
“真的挺好的，”时燃同她笑，“在学校里成绩也数一数二，老师也喜欢，除了话少外跟其他学生没差啦。”
“他……跟同学关系好吗？”见时燃愣了愣，赵新媛解释了一句，“他从小就独来独往，上小学之后，除了你，我还没见过他跟朋友一起呢。”
我们算朋友吗？
时燃默默想着。
“赵姨，”时燃决定暂时充当一下这个朋友的身份，“边烁一直不太愿意跟我多交流，您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吗？”
“啊？你们这样的他都不愿意告诉你吗？”赵新媛有些惊讶，慢慢梳理，“边烁这孩子，妈走的早，跟他爸爸关系好像也不怎么好，他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他爸工作又忙，顾不上他，天天一个人在外边吃饭。”
“我认识他那会人刚上小学，才多小啊，就一个人背着书包上学吃饭回家，那时候我儿子快高考了，我多少就注意小孩心里那些绕七绕八的问题，小烁来我家店来的多，我就记着这孩子，但是他不愿意开口，问不出什么东西，我就尽量给他加餐，毕竟小孩子要长身体的，总不能苦着了。”
“后来……好像是他三四年级的时候吧，不知道跟他爸爸闹什么矛盾了，那天放学在我这吃完饭没走，别别扭扭问我能不能在这写家庭作业。”
赵新媛现在都还记得那小可怜憋着泪说话的样子。
“我跟爸爸吵架了不敢回家。”小时候的边烁眨巴眼说，“我骗他自己上辅导班去了，赵姨，我能在您这待会吗？”
赵新媛叹了口气，眼里都是心疼：“其实挺多年了，我孙女都快上小学了，这孩子……看着是成熟了不少，可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没对人敞开的。”
说到这，赵新媛抓住了时燃的手：“边烁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头一次看着他有愿意亲近的人的，时燃，你能好好照顾他吗？我知道你们上高中压力大，我真的很担心他会想不开……”
听赵姨说那么多，时燃早就动容了。
他单是以为边烁冷冰冰，确实没想到这人居然有这么沉重的心结。
而且……他想到了自己。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俩还真的是同病相怜。
于是时燃一时脑热，很坚定地回握赵姨的手：“您放心吧，我会跟他好好交流，鼓励他外向一点的。”
毕竟言心的热度能起来，可不是单单靠一张嘴的。
“唉，有你这么说姨就放心了。”赵新媛恢复了乐呵呵的笑容，正当时，边烁写完作业收拾好，拎着两人的包走了过来。
“赵姨，你们聊什么呢？”
赵新媛一下高兴口无遮拦道：“嗐，没啥，跟你的小男朋友随便聊聊。”
时燃边烁瞬间呆住。
小，男，朋，友。
时燃看着边烁，边烁看着赵姨，赵姨左看看右看看，好像看出一点不大对劲。
她干笑问道：“姨是不是，说错了话哈？”
边烁点头：“我们就是普通同学。”
时燃尴尬接道：“因为需要一起完成作业，所以我才跟着边烁过来的。”
“可是囡囡说你们关系好得很呀。”赵姨想起自己误会的根源——囡囡。
当时她在后厨备菜，刚出去不久的囡囡又跑回来，委屈巴巴扯她的围裙。
“囡囡乖，去一边玩啊，奶奶忙着呢。”
见奶奶也不怎么理她，小姑娘瞬间就不乐意了，张开嗓子嚎了一句：“奶奶！边烁哥哥欺负人！”
厨子们的目光都好奇地扫了过来，为了不影响工作，赵新媛只能拍拍手蹲下身给囡囡整理衣服：“你平时不是挺黏哥哥的吗？怎么这会说人家欺负你了？”
囡囡撇着小嘴：“他不让我跟新哥哥玩，我说那个哥哥漂亮想当他女朋友，然后边烁哥哥就生气地把我赶走了，他就是不想我跟他抢漂亮哥哥！”
赵新媛愣了愣，虽然小孩子的话大多是照自己理解来的，但是想到边烁……
于是赵新媛耐心地又问了一句：“是不是你打扰到他们啦？你也知道边烁哥哥不喜欢吵闹的小孩呀。”
“才不是呢，囡囡可聪明了，”囡囡气鼓鼓道，“他还说漂亮哥哥不需要女朋友！”
因为囡囡的话，赵新媛留了个心眼，边烁这孩子这么多年一直过得挺孤单，有个人陪着相互照应是好事，但是……但是这才高一呀，谈对象也太早了吧？
可边烁要是真的喜欢……她管不到这么远，也真心希望这孩子能开心一点。
听完赵新媛对囡囡那段话的描述，边烁有点无奈：“赵姨，童言无忌啊，您就这么信了？”
“可是你们刚才做作业我也瞧着的，你不是搭着小燃肩膀，还靠在一块吗？小燃头都挨上去了。”
边烁没想到误会能这么大：“……我只是，习惯性扶下椅子背。”
时燃不好意思地捂上脸：“赵姨，我有点轻微近视，您看见的应该是我看不清题往他那凑了点……我也没碰他身体啊。”
不管边烁什么态度，时燃的洁癖一直有点严重，让他挨，他还不乐意呢。
“我们真的就是，很单纯的朋友。”时燃真诚地看着赵新媛，“没瞒着，赵姨您不用多想的。”
这下是赵姨有些窘迫了：“哎哟，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大好了，呸呸呸，你们就当啥都没听见哈。”
她又转向时燃，温和笑笑：“朋友挺好的，要做好朋友啊。”
时燃从她眼里看出了一点恳求的意思，保证一样“嗯”了一声。
误会是误会了，但答应的事他会做到的。
这么胡乱闹一场，两人各自拿着包去往公交站，明明是一起走的，之间的距离却差不多能再塞下一个人，毕竟刚刚发生的事，很难心里毫无芥蒂。
倒不是时燃对同这个群体有什么看法，依林初天天舞的架势，他早就了解了不少，只不过主角突然变成了自己，多少有点无法适应。
林初就喜欢磕cp，暗戳戳无脑磕，只要有感觉就能小小磕一下，单纯满足她自己而已，但是赵姨的态度不一样，她是很认真地，把时燃跟边烁放在一样的地位去亲近，甚至放心托付。
时燃不知道边烁怎么想，反正他当时是有点难过的。
难过边烁，原来这么孤独，这么缺爱。
终于到了最近的公交车站，一路上两人都是零交流，这会坐下来，倒是慢慢说上了话。
先开口的是边烁：“赵姨的话，你别多想。”
人是自己带来的，他总该负点责任，挣扎一番后，他接着道：“你应该知道，长辈喜欢操心这种事。”
时燃不知道边烁没听见他们前边的谈话，下意识以为他在排斥赵姨的关心，于是有些不满地回怼：“长辈关心你不是好事吗？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说完，时燃自嘲了一句，边烁不就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人吗？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边烁倒是有点意外时燃的反应，他没想到这人居然操心这胜过自己被误会。
两人同时开口。
“你就这么想当我男朋友？”
“活该孤家寡人长这么大。”
话音一齐落下，空气再一次凝固。
明白过来刚才在跨频聊天，两人面面相觑，场面一度有些好笑。
时燃先声笑了出来，笑到肩都控制不住在抖，好一阵没停下，旁边的边烁就这样麻着脸看他笑。
“哈哈哈哈原来你这么在意被拉郎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以为这个年纪的男生都被开过玩笑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听懂拉郎什么意思的边烁：“……”
“救命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为什么不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边烁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草，没想到你真是个正经人。”时燃捂着肚子终于缓了过来，开怀笑过之后，他的眉眼都带了几分张扬的色彩，“看在你好心教我完成作业的份上，这个朋友我认了。”
边并不是主动教作业很想说你已经笑得够久了并不是很需要这个朋友烁：“哦。”
他偏开视线，拒绝继续聊天。
但是。
感觉好像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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