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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德修斯诛戮求婚者


第二天一早,女仆们来到了宴会厅,开始收拾打扫,为将要进行的求婚者准备宴会。欧律克勒亚将女仆们分别派下了挑水、清洗地板、把椅罩换成新的紫红色还有洗濯餐具的任务。过了一会儿,忒勒玛科斯从卧室中出来,向欧律克勒亚打听那位老乞丐在夜间休息的情况,随后直奔市政广场而去。欧迈俄斯、菲罗提俄斯以及墨兰提俄斯等人为求婚者赶来了为宴席准备的猪、羊、牛。欧迈俄斯和与菲罗提俄斯很可怜这位无家可归的流浪人,热情有礼地问候老乞丐。看着他,菲罗提俄斯想到了自己的主人奥德修斯,他可怜自己的主人或许也会这般衣衫褴褛的流浪。于是他和欧迈俄斯不住地向众神祈祷,祈求众神让奥德修斯早日回到家乡。奥德修斯试图安慰这两位忠实的仆人,便以宙斯和自己宫中的圣火发誓,告诉菲罗提俄斯,奥德修斯很快会回来,并且会严惩那帮狂暴的求婚者。

然而粗鲁的墨兰提俄斯再一次地侮辱了这个老乞丐,威胁他说,要是他还不离开奥德修斯家,就把他活活打死。奥德修斯一言不发,只是威严地紧皱起眉头。

接下来,求婚者络绎不绝接连进入奥德修斯家。他们仍然盘算着害死忒勒玛科斯,但神在他们心中降下恐惧,令他们不敢下手。这些求婚者坐到桌边,宴会再次开始了。忒勒玛科斯将奥德修斯安排在门边,给他摆了一张桌子和一把凳子,又命人为他端来食物和酒,奥德修斯这年轻的儿子威严地高声说:

“老乞丐,你就在这儿安心地与这些客人们一同吃喝吧!请你放心,在我的地盘上绝不不允许有谁敢欺侮你!我的家可不是那种让恶棍们任意来去的酒馆,这是国王奥德修斯的王宫。”

忒勒玛科斯的一番话,激起了安提诺俄斯的不满,他骄横地叫嚷着:

“各位朋友,就让忒勒玛科斯随便吓唬我们吧。要不是有神的偏袒,我们早就把他制服了,还容得了他在这儿唠唠叨叨地惹人讨厌!”

对这种威吓忒勒玛科斯丝毫没有理睬。他坐在那里默不作声,只等奥德修斯发出行动的信号。女神雅典娜为了让奥德修斯胸中复仇的欲望燃烧得更强烈,不断地煽动着求婚者心里一股狂妄和蛮横。求婚者克忒西波斯在她的煽动下,抓起一只牛脚袭击了奥德修斯,被奥德修斯闪身躲过。而忒勒玛科斯威严地斥责了克忒西波斯。这番斥责令求婚者默不作声,阿革拉俄斯也劝说他们停止欺侮老乞丐。

突然之间,女神雅典娜剥夺了求婚者的理智,让他们发出一阵疯狂的哄笑。这些求婚者高声大笑,直笑得脸色苍白,双目流泪,心头逐渐的郁闷,就像被巨石紧紧地压着。在疯狂的控制下,他们不断地讥讽忒勒玛科斯,就像一群野兽围攻在吞食着小牛犊。可是忒勒玛科斯只是静静地坐着,好像听不到他们的讥笑。在内室的珀涅罗珀也能清晰地听到求婚者于盛宴上发出的疯狂喊叫。这一次女神雅典娜与身为珀涅罗珀丈夫的奥德修斯所设下的待客宴会,恐怕在世上绝无仅有。

不久,珀涅罗珀进入了存放奥德修斯宝物的库房中。她拿出欧律托斯之子伊菲托斯赠给奥德修斯的一张硬弓,又拿起装满箭的箭筒进入了宴会厅。她在圆柱的旁边站好,对求婚者说:

“听我说,这是奥德修斯的弓。如果你们谁把这把弓拉开,并且射出一支能够穿过十二个圆环的箭,我就嫁给他。”

珀涅罗珀先将弓交到欧迈俄斯手中。欧迈俄斯看到主人用过的弓,禁不住失声痛哭,他将弓拿给求婚者。这时,忠实的菲罗提俄斯也不由得落泪了。求婚者们见到他们为奥德修斯掉泪,非常生气。另一边的忒勒玛科斯把十二个挂着圆环的竹竿深深地插到土里,把它们排成一排竖齐。他想先拉开弓试试,但努力了三次都没有办法拉开。就在他还想要第四次再拉的时候,奥德修斯对他点了点头,忒勒玛科斯就放弃了尝试。求婚者们议定试着去将这张硬弓拉开。勒伊俄得斯第一个冲出来试,但这弓实在是太硬了,即使他用尽全力也不能叫弓稍微弯一下。接下来的是安提诺俄斯,他让墨兰提俄斯找点脂油把弓全部涂抹一遍,因为他认为弓要是擦过脂油就会容易拉开。但是不管求婚者做了什么努力都没能奏效,他们谁也没有将弓拉开。

在求婚者努力的时候,欧迈俄斯与菲罗提俄斯一起走出了宴会厅,奥德修斯跟在他们身后也出去了。院子里他把两位忠实的仆人叫住,将脚上因野猪咬伤而留下的疤痕展示给他们看,让他俩了解了自己的身份。两位忠实的仆人非常高兴,一个劲儿地亲吻奥德修斯的手和脚。奥德修斯急忙安慰他们。紧接着告诉欧迈俄斯,只要他奥德修斯一接过弓,他就赶快吩咐欧律克勒亚将所有女仆都锁在房里,一个也不许放出来。然后又命令菲罗提俄斯将王官大门牢牢关紧。一切都完成后。奥德修斯回到了宴会厅,安然地坐到了门旁边的位子上。

在奥德修斯返回宴会厅的时候,求婚者们已经放弃了尝试拉弓,他们决定先把弓留在这儿,等明天再想办法,眼下还是痛痛快快地吃喝要紧。于是奥德修斯站了起来,向他们提出自己来试着将这张弓拉开的请求。求婚者们虽然纷纷挖苦奥德修斯,不过还是有点儿怕这个老乞丐会让他们出丑。然而珀涅罗珀坚持要让这个老乞丐试一试。忒勒玛科斯这时将母亲劝回到了内室,他吩咐欧迈俄斯将弓拿给奥德修斯。求婚者们却在欧迈俄斯正要交弓的时候,不停地大喊大叫。欧迈俄斯害怕了,但忒勒玛科斯正色命令他赶快把弓交给奥德修斯。欧迈俄斯把弓交到奥德修斯手中,赶快找到欧律克勒亚,向她转达了奥德修斯的吩咐。而此时,菲罗提俄斯将宫门紧紧地关闭起来了。

奥德修斯接过弓,像歌手演唱前要抚弄自己的竖琴般细细打量,温柔地抚摸了一阵。然后毫不费力就将弓拉满了,他绷紧了弓弦,又伸出指头轻轻弹了弹,看它仍然充满弹性之后,就抓起一支箭,此时天空一阵电闪雷鸣,这正是宙斯给奥德修斯的暗示。求婚者们吓得一个个脸色苍白。奥德修斯心中满怀喜悦。他就坐在凳子上,都没有起身,放箭向目标射了过去。箭应声离弦,连穿过十二个圆环。奥德修斯转过身,向忒勒玛科斯高声叫喊:

“忒勒玛科斯,看呐,你这位客人没有令你蒙羞!我没有费劲就把弓拉开了。不过,我还没使出最大的力气!现在我们再来为求婚者准备一顿与众不同的盛宴。在宴会上,就找另一把竖琴来伴奏吧!”

奥德修斯皱紧了眉头,冲忒勒玛科斯一使眼色。忒勒玛科斯明白了,他佩上利剑,将长枪握在手中,穿起熠熠发光的铜铠甲,走到奥德修斯身旁站好。

奥德修斯把身上的破衣服脱掉,站到了门槛上,把箭筒中的箭一股脑地倒在了脚边的地上,对着求婚者怒吼,向银弓之神阿波罗祈求,帮助他射中自己将要射向的目标。

说毕,奥德修斯立即射出了一箭,这一箭穿透了正打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的安提诺俄斯的喉咙。安提诺俄斯顿时血流如注,他身子一歪,将桌子撞翻在地,自己也倒地身亡了。其他的求婚者一见,纷纷咆哮着跳了起来,他们冲向周围的墙上,想要去取自己曾挂在那里的武器,但武器都不见了。这时奥德修斯又冲他们威严地吼道:

“哼,你们这些卑鄙的家伙!你们真觉得我永远回不来了?你们这样的胡作非为难道能逃脱惩罚吗?看吧,你们现在就都要完蛋了!”

欧律玛科斯向奥德修斯苦苦哀求,希望能够饶恕他们,对于自己曾侵吞的奥德修斯的财物,他们愿意加倍偿还,但是奥德修斯对他们的祈求毫不理睬。复仇的强烈渴望在他的内心熊熊燃烧。当求婚者看清楚祈求只是白费力气,便试着自保。他们将佩剑紧握在手中,藏到桌子后面以抵挡奥德修斯射出的箭矢。欧律玛科斯握紧佩剑,向奥德修斯冲去,但奥德修斯一箭便将他的胸部射穿,他立即倒在地上死了。紧接着,安菲诺摩斯又对奥德修斯发起进攻,却被忒勒玛科斯掷出的长枪刺中,倒地身亡。忒勒玛科斯将安菲诺摩斯刺死后,又慌忙将武器取来。他跑进库房,取出了头盔和盾牌各四件,又取出八杆长枪,这些武器是要提供给奥德修斯与自己,还有欧迈俄斯和菲罗提俄斯四人使用的。而在他到库房取武器的时间里,奥德修斯仍然不断地向求婚者射出箭去,每射出一支箭就有一个求婚者应声而倒,随着箭接二连三地射出,求婚者不断倒下。不一会儿,忒勒玛科斯就把武器搬来了,与奥德修斯,以及欧迈俄斯、菲罗提俄斯全副武装,并肩抵抗求婚者。

但是,忒勒玛科斯取武器的事情被求婚者的仆人墨兰提俄斯看见了,他跟在忒勒玛科斯身后偷偷潜入了库房,看到忒勒玛科斯因为太急着将武器送到父亲等人手中,所以忘了把库房的门锁上时,他就急忙从里面偷出了盾牌与长枪各十二支。转瞬之间求婚者们也一个个全副武装起来了,这时,奥德修斯也感到几分慌乱。他心里清楚这些武器是有人偷偷给他们送来的,但他不知道是谁。但没过一会儿,就在墨兰提俄斯从库房往外面运兵器时被欧迈俄斯看到了,欧迈俄斯把这个情况告诉给了奥德修斯。然后,他和菲罗提俄斯在奥德修斯的命令下,悄悄接近兵器库,趁着墨兰提俄斯正专心将武器往兵器库外边运的时候,突然上前将他扭倒在地,将他双手双脚反捆着绑在一起,把他高高地吊到了库房的房梁上。然后,欧迈俄斯和菲罗提俄斯又将他讥讽嘲笑了一番,就拿起武器,离开了库房,他们正赶着去帮助与求婚者们激烈对战的奥德修斯和忒勒玛科斯。

看到这情况,雅典娜化作门托耳到奥德修斯身边来了。奥德修斯请求门托耳赶快帮忙,然而求婚者竟然威胁门托耳,说他要是敢帮助奥德修斯,他们就把他杀死。

这让雅典娜愈加痛恨求婚者。她不但责备奥德修斯对求婚者太宽容,还变做了一只燕子,在求婚者头顶上方的房梁上飞落下来。这时,求婚者接连不断地向奥德修斯进攻,朝他和忒勒玛科斯以及两位忠实的仆人投过长枪,但是都在雅典娜的神力下投偏了。不过奥德修斯和同伴每次都将四名求婚者击中。菲罗提俄斯投出的长枪扎在了总是逞凶的克忒西波斯身上,他兴高采烈得大声喊道:

“你这以口舌还人的恶棍,如今终于能闭嘴了!你曾经客气地送给过奥德修斯那个牛脚,现在我就回敬给你一份更好的礼物。”

求婚者们被接二连三地击中,不一会儿就遍地死尸。雅典娜在这些人的头顶上方,将它那张恐怖的神盾抖了几下。求婚者立刻被吓得发疯一般的到处逃窜,如同夏日牧场上遭到牛虻袭击的公牛。奥德修斯和忒勒玛科斯以及欧迈俄斯、菲罗提俄斯如同鹞鹰捉捕白鸽那样将求婚者一一追杀。求婚者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勒伊俄得斯跑到奥德修斯面前,乞求他宽恕,可是奥德修斯毫不留情地挥剑砍下了他的头颅。在忒勒玛科斯请求下,奥德修斯只饶恕了违心为求婚者助兴的歌手斐弥俄斯,和在牛皮底下躲藏的求婚者的使者墨冬。奥德修斯吩咐他们俩先到院子里等他,然后奥德修斯仔细地检查了一番,以防求婚者中是否有人漏网,最后发现他们确实都已死亡了,没有一人逃得掉。

这时候奥德修斯将欧律克勒亚叫了进来,欧律克勒亚看见主人浑身上下沾满了血污,在求婚者的尸体中间威武地站立着,如同一头刚刚撕食了公牛的雄狮。奥德修斯让欧律克勒亚叫那些曾经同情过求婚者的十二名女仆亲手把求婚者的尸体都搬出去,在宫殿的柱廊里堆成一堆,这些女仆边干边痛苦地大声哭泣。等她们把尸体收拾好,又把宴会厅都擦洗干净以后,奥德修斯就下令把她们全都处死了。背叛奥德修斯和珀涅罗珀的女仆都被吊死了,死亡将她们曾犯下的罪行洗清了。粗鲁的墨兰提俄斯最后也受到了凌迟处死的刑罚。

不忠实的女仆们以及墨兰提俄斯都受到了应得的惩罚以后,奥德修斯命令欧律克勒亚取出熏香来,把整个宴会厅的血腥味和陈腐味都驱散。然后,忠实于奥德修斯的全体女仆走了出来,她们把自己的主人团团围住,不住地吻着他的手和脚,为主人的归来真心高兴。奥德修斯终于和自己的家人团聚了,他忍不住掉下眼泪。

奥德修斯与珀涅罗珀相认

家人们纷纷向奥德修斯致以问候,欧律克勒阿急忙来到女主人的内室,走到珀涅罗珀的床前,欣喜地唤醒正在熟睡的珀涅罗珀,并对她说:“可爱的女儿,快快醒来。你日夜盼望的人已经回来了!奥德修斯已经回来了!他已将那些让你担惊受怕的求婚者全都杀死了!”珀涅罗珀睡眼惺忪地说:“欧律克勒阿,你在说胡话吧?你为什么用这种话把我惊醒呢?”

“王后,请你别生气,”欧律克勒阿说,“他们在大厅里所嘲弄的那个外乡人,那个乞丐就是奥德修斯,其实,你的儿子忒勒玛科斯早就知道了,可是,在完成对求婚者的复仇之前,他必须保守秘密。”

这时,王后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抱住了老人,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这是真的吗?如果奥德修斯真的在宫里,他一个人怎能对付得了那么多的求婚者?”

“这我既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欧律克勒阿回答说,“我们女仆都被关在内廷。后来,你的儿子来叫我时,我看到你的丈夫正站在一堆尸体中间。现在尸体已拖出去了。我把整个房子用硫黄熏了一遍。你不用怕,现在可以去了。”

“那么,让我们去吧!”珀涅罗珀说,她因满怀着恐惧和希望而颤抖。她们走出大厅。珀涅罗珀默默地站在奥德修斯的面前,炉火在熊熊燃烧。奥德修斯垂着头,看着地上,等待她先说话。王后又惊又疑,仍然没有开口。过了一会儿,她好像觉得那是她的丈夫,但又感到他仍是一个外乡人,一个衣服破烂的乞丐。忒勒玛科斯忍不住了,几乎是恼怒地,但仍然带着微笑地说:“母亲,你为什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坐到父亲身边去,仔细看看他,并且问他呀!哪有一个女人跟丈夫分别二十年后,看到丈夫回来,还像你这样无动于衷的?难道你的心硬似石头,没有感情吗?”

“呵,亲爱的儿子,”珀涅罗珀回答说,“我已经惊讶得呆住了。我不能说话,不能问他,甚至也不能看他!可是,如果这真的是他,是我的奥德修斯回来了,我们自会互相认识的,因为我们都有别人不知道的秘密标记。”奥德修斯听到这里,朝儿子转过身子,温和地微笑着说:“让你的母亲来试探我吧!她之所以不敢认我,是因为我穿了这身讨厌的破衣服。但我相信她会认出我的。现在,我们首先得考虑一下其他的事情。如果一个人在国内杀死了一个同族的人,那他就得弃家逃走,即使他的权势大,不怕有人来替死者复仇。现在,我们杀死了国内和附近海岛的许多年轻的贵族,那可不是一件小事。我们该怎么办呢?”

“父亲,”忒勒玛科斯说,“你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这得由你做出决定。”

“我愿意告诉你们,”奥德修斯回答说,“最明智的办法应该是这样的:你,还有两个牧人,以及屋里所有的人,都应该先去沐浴更衣,而且要穿上最华丽的衣服。女仆们也该穿上最漂亮的衣服。然后,歌手弹琴奏乐。这时从门外走过的人一定以为我们这里还在举行庆宴。求婚者被杀的消息便不会传出去。同时我们准备到乡下的田庄去,以后的事,神祇一定会告诉我们该怎么做。”

不一会,宫里传出一片琴声和歌舞声,门外的大街上挤满了人,他们猜测说:“一定是珀涅罗珀选定了她的丈夫,宫里正在举行婚礼呢!”直到傍晚时,人群才渐渐散去。

奥德修斯在这段时间里沐浴更衣,并抹上香膏。雅典娜使他神采奕奕,矫健俊美,头上鬈发乌黑,看上去像神祇一样。他回到大厅,坐在妻子对面。

“真是奇怪的女人哟,”他说,“一定是神祇给了你一副铁石心肠。其他的女人,当她看到丈夫受尽折磨重回故乡时,肯定不会这样固执地不认她的丈夫。”

“不理解女人的男人哪,”珀涅罗珀回答说,“我不敢认你,既不是因为骄傲,也不是因为轻视。我清楚地记得,二十年前奥德修斯离开伊塔刻时的样子。好吧,欧律克勒阿,从卧室搬张床出来,铺上毛皮,让他就寝。”

珀涅罗珀这么说,想试探一下她的丈夫。但奥德修斯却皱起了眉头,看着她说:“你在侮辱我。我的床没有一个人能搬得动。它是我自己建造的,这里有一个秘密。在我们建造宫殿时,这地方中间有一棵橄榄树,粗大得像根柱子。我没有砍掉它,这棵树正好在我卧室里。等墙砌好后,我削去枝叶,留下树干,上面盖上天花板。后来,我把树干磨得光洁,用它做了床的一根支柱,又安上雕着花纹、镶着金银和象牙的床架,再用牛皮绳做成绷子。这就是我的床,珀涅罗珀!我不知道它是否还在那里。可是我知道,如果有人想搬动它,就得把橄榄树齐根锯断。”

珀涅罗珀听到他说出了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激动得双腿发抖。她哭泣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丈夫奔去,一把抱住他的脖子,连连吻着他,说:“奥德修斯哟,你永远是个最聪明的人。请别生我的气!不朽的神祇使我们遭受了多少苦难和厄运,因为我们年轻时生活欢乐,过分幸福,使他妒忌了,请你不要怪我,没有立即温柔地投入你的怀抱,没有立即欢迎你。我的一颗可怜的心始终怀着戒备,担心有一个假冒的人来骗我。现在,我完全相信了,因为你说出了只有你和我才知道的秘密!”奥德修斯高兴得心都在发颤,他也泪流满面,紧紧抱住可爱而忠贞的妻子。

这天晚上,夫妻两人互诉衷肠,各自谈起别后二十年的苦难。珀涅罗珀直到她的丈夫把他的漂流故事说完,才平静下来。两人上床就寝,屋里笼罩着一片甜蜜温馨的气息。

奥德修斯在拉厄耳忒斯家

第二天一早,奥德修斯就做好了出门的准备。他对珀涅罗珀说:“我们两人已经饮完人生的苦酒,现在,我们久别重逢,并重新成了宫殿的主人。你应该照看好宫中的财产。我现在必须到乡下去,看看我的父亲。求婚者被杀的消息迟早会传出去,因此我劝你,最好跟女仆们暂时避开,免得好奇的人向你打听。”

说着,奥德修斯背上利剑,并唤醒忒勒玛科斯和两个牧人,他们三人也带上武器。日出时分,奥德修斯和他们一起穿过街道,走出城去。雅典娜降下一层浓雾,遮住了他们。

一路上,谁也没有看见他们。

不一会,他们来到年老的拉厄耳忒斯的美丽的庄园。这是他买来扩充祖业的第一座田庄。庄园的中心是一排住宅,周围是厨房、马厩、仓库和耕种田地的长工们的住房。一个年老的西西里女仆在这块寂寞的乡下为主人料理杂务。奥德修斯来到门口,转身对跟随而来的人说:“你们先进去,杀一头肥猪,准备好午餐。我先到田里去,或许我的父亲在那里耕作。我要看看他能不能认出我来。我会马上和他回来的,然后我们再欢欢喜喜地用餐。”

说着,他向田地走去,先到了果园,在这里他没有看到一个园丁。他们都下地去砍伐树木了,准备建围篱。奥德修斯只看到他的老父亲在整修葡萄藤。老人看上去像个长工一样,身上穿了一件满是补丁的肮脏的粗布衣服,腿上打着一副皮套,手上戴着手套,头上戴着一顶羊皮帽。奥德修斯看到父亲这副寒酸的样子,心里很痛苦。他真想扑上去拥抱父亲,吻他的脸颊。但他担心父亲会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欢乐,因此,他决定让父亲先有一点心理准备。他走到父亲面前,小心地试探说:“老人家,你看来很精通园艺。葡萄、橄榄、无花果、梨树、苹果树都照料得很好;花畦和菜畦也料理得好极了。只是有一点你忽视了,请恕我直言,千万别生气:你好像没有受到很好的照顾,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而且很肮脏!你的主人不该这样亏待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你为谁在料理果园?刚才我遇到一个人,他告诉我,这里就是伊塔刻。这难道是真的吗?不过,刚才那个人非常不友好。我向他打听我的一个朋友是否还在这里时,他爱理不理的,没有回答我。我以前在国内招待过一个贵宾,他是伊塔刻人,并告诉我,他是拉厄耳忒斯国王的儿子。临别时,我送给他许多珍贵的礼物!”

奥德修斯善于编造故事。拉厄耳忒斯听了抬起头来,含着泪说:“善良的外乡人,你的确来到了你想寻找的国家。不过这里也住着许多卑鄙而傲慢的人,他们贪得无厌,你即使把多少礼物送给他们,也难以满足他们的欲望。你所要寻找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果你真能在伊塔刻见到他,他将会怎样盛情报答你对他的好意啊!但请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招待这个客人的?唉,他是我的儿子,他现在像石头一样,沉在海里了。哦,我忘了问你,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你的船停在哪里,你的同伴呢?”

“尊敬的老人,”奥德修斯回答说,“让我告诉你吧,我是厄珀里托斯,是阿吕巴斯的阿菲达斯的儿子。一场风暴将我的船从西卡尼亚刮到你们的海岸,它现在停在离城不远的地方。你的儿子奥德修斯离开我的家乡已有五年了。他临走时非常高兴,并有飞鸟预示了一种吉兆。我们彼此都希望常常见面,互赠珍贵的礼物。”

年迈的拉厄耳忒斯突然感到眼前发黑。他用双手抓了一把黑土,洒在他的白发上,并大声悲泣起来。奥德修斯心痛欲裂,猛地朝父亲冲上去,拥抱他,吻着他,并大声说:“父亲,我就是你所打听的人!过了二十年我终于回到了家乡。擦干你的眼泪吧,一切痛苦都已经过去了。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求婚者都被我杀死了。我是奥德修斯!”

拉厄耳忒斯吃惊地注视着他,终于忍不住地喊道:“如果你真是奥德修斯,如果你真是我的儿子,就请露出一个明显的证据,使我可以相信。”

奥德修斯说:“亲爱的父亲,请你看看我脚上这块伤疤吧,这是一头野猪给我留下的伤痕。此外,还有一个证据:我想把你以前给我的树木指给你看。当我童年时,你带我去果园,我们走在果树之间,你指着各种果树,告诉我它们是什么树。最后,你送给我十三棵梨树,十棵苹果树、四十棵无花果树和五十株葡萄藤。”

老人完全相信了,一下倒在儿子的怀里,晕了过去。奥德修斯用强壮的手臂紧紧抱住父亲。当他恢复知觉后,大声呼叫:“啊,宙斯和诸位神祇啊,你们还在保护我们,使那些求婚者受到应得的惩罚!可是,我的儿子,你刚回来,我又得为你担心了。你把伊塔刻和附近海岛上的许多贵族的儿子都杀了,整个城市和邻近地区的人都会联合起来反对你啊。”

“亲爱的父亲,请放心吧!”奥德修斯安慰他说,“你不必为此担心,带我回你的屋子里去吧。忒勒玛科斯、牧牛人和牧猪人都在那里,他们已经准备了午餐。”

他们回到屋子里,看见忒勒玛科斯和两个牧人正在切肉斟酒。拉厄耳忒斯先由老仆人伺候沐浴,涂抹香膏,然后穿上华丽的长袍。在他穿衣时,女神雅典娜悄悄地走近他,使他挺直了腰,变得高大而威严。他走出来后,奥德修斯看到他,惊讶不已。最后,他们欢乐地坐在一起,共进午餐。

市民的骚乱以及他们与奥德修斯的和解

伊塔刻的城里传开了求婚者惨遭杀害的消息。死者的亲属从各方面涌来,奔向王宫。他们在宫院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大堆尸体。他们大声号哭,并扬言要为死者报仇。伊塔刻人把尸体抬到城外安葬。从邻近岛屿来的人把尸体抬上船,运回故乡安葬。

然后,死者的父母兄弟和其他亲戚聚集在市场上,举行国民大会。欧珀忒斯是求婚者中最为无赖的安提诺俄斯的父亲,他煽动市民共同反对奥德修斯,为求婚者的死亡向他报仇。然而歌手斐弥俄斯与使者墨冬都站了出来,劝说市民不要与奥德修斯为敌,因为他俩亲眼看到一位神在暗地中保护奥德修斯,杀死求婚者是众神的意志。祭司哈利忒耳塞斯也支持奥德修斯辩护。他对市民们说道,当初自己和门托耳曾要求市民们制止求婚者们在奥德修斯家中的胡作非为,但是没有人听从。如今出了这种祸事,理应由市民自己负责。对奥德修斯,大家还是应当顺从他,不然会招来更多灾难。一部分市民同意了哈利忒耳塞斯的意见,但是以欧珀忒斯为首的另一部分市民则跑回去取武器了。

女神雅典娜在高高的奥林匹斯山上看见了这个情况,她向父亲宙斯问道:

“我父宙斯,请将你的决定告诉我吧!你现在是准备激发一场大战呢,或是想让敌对的双方和解呢?”

“我最爱的女儿,”宙斯对雅典娜做出回复,“你曾自己做出决定,认为奥德修斯应当向求婚者复仇。如今他报了仇,并且他有权报仇。他返回了家乡,理当继续统治伊塔刻。我认为他如今已经惩罚了求婚者,就应当与市民缔结神圣的合约,忘记从前的不幸,共同建立幸福的生活。”

宙斯的这番话令雅典娜十分满意,她立即向伊塔刻飞去。与此同时,大批市民已接近拉厄耳忒斯的宅第。一个仆人最先发现蜂拥而至的人群,赶忙通报,屋里的人们立即武装起来,即便拉厄耳忒斯与多里俄斯已经年老体衰,但也一样拿起了武器。他们走出大门,来到野外。而女神雅典娜就变做门托耳站到奥德修斯身边。奥德修斯看到女神,心中禁不住暗暗高兴,他鼓励忒勒玛科斯要勇敢作战,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他出身于一个光荣的、更是世间最勇敢的家族。

忒勒玛科斯高声回答父亲,自己绝不会辱没家族那光荣勇敢的称号。

拉厄耳忒斯也听到他们父子的对话,内心满溢着希望,他高声感叹:

“众神!这时多么美好的一天啊!我的心中多么欢乐啊!今天,我们家族的三代人要并肩战斗呢!”

雅典娜伏在拉厄耳忒斯耳边,低声告诉他用不着瞄准就可以把长枪向敌人掷去,只需向雅典娜与宙斯祈求帮助。于是拉厄耳忒斯向天祷告一番,一抖长枪便向敌人投了出去。长枪从欧珀忒斯的铜头盔上穿过,将他的颅骨击碎了。欧珀忒斯立即倒地身亡。随即,奥德修斯与儿子忒勒玛科斯向敌人奋勇冲去。但女神雅典娜大喝一声,止住了两方战斗的脚步,否则伊塔刻的居民都会在这里丧命。雅典娜威严地高声喊道:

“伊塔刻的公民,立即停止战斗!马上散开,不要违抗神的意志,不要惹怒雷神宙斯!”

听到这些,伊塔刻的全体公民都非常恐惧,他们遵从了神的旨意,将手中的武器放下,一个个恭敬地趴在了地上。但奥德修斯高声喊叫着,还要继续追杀。宙斯急忙投下一到霹雳,电光就打在雅典娜脚前,雅典娜连忙止住奥德修斯,劝说他:

“拉厄耳忒斯的神勇之子啊,快抑制住你厮杀的心吧!停下血腥的杀戮,不要惹怒雷神宙斯!”

奥德修斯听从了雅典娜的旨意,不再追杀奔逃的伊塔刻公民。后来,女神雅典娜扮成门托耳,说服伊塔刻公民与国王奥德修斯缔结下永久和平的约定,并且发誓永不违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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