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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凶手或为妖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八月初二、卯时、杭州府大牢内】

  “当然是问你吴文龙的案子!”这一次,又是舒恨天抢先发话道:“你们的前任知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你作为掌管一府刑狱的通判,难道连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查出来么?”

  “原来徐大人问的是这件案子……”汪再兴松了一口气,仿佛是从悬崖边缘从新回到平坦的地面一般,一颗心终于略略放下,他不紧不慢地回道:“前任知府吴大人忽然遇害,草民早就向徐大人回禀过,那害死吴大人的凶手,应当不是凡人,而是妖物!”

  “岂有此理?!”舒恨天怒道:“青天白日之下,朗朗乾坤之内,哪来的这许多妖物?!依本大人看,多半是你们查不出凶手,又害怕上头追责,于是就胡乱找个由头,假托妖物为凶手。反正,只要那吴知府是被妖物所害,捉拿凶手,那就不是你杭州府通判力所能及,你汪再兴就可借此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是也不是?”

  汪再兴慌忙连连摆手道:“不……不是这样!吴大人当日遇害之时,草民也曾亲自验看现场,并仔细查验了吴大人的尸身。吴大人被那妖……妖物害死之后,全身都呈蜷曲之状,四肢以及面目都变得焦黑,若非吴府的那位老管家辨认,险些已认不出死者即为吴大人……草民担任通判,执掌刑狱查案之事已不下十年,从未见过人死之后,会有那般凄惨的模样,那简直不是凡人之所能为。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徐恪双目如炬,紧紧盯住了汪再兴的双眼。

  汪再兴不敢正视徐恪的目光,颤声说道:“而且,草民从吴大人的尸身上,隐约闻到一股气息,那种气息并非出自人类,应是一种野兽,似乎是狼犬一类。草民年少时曾跟随家父在山中打猎,对于那种野兽的气息再熟悉不过。从吴大人身上的野兽气息来看,那还是一只体格异常硕大的野狼或是巨犬……”

  “停停停!”舒恨天听得一头雾水,当即打断道:“我说汪再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信口雌黄、满嘴胡言啊!照你的意思,若是那吴文龙身上有野狼野狗的气息,那么他应是被山野之中的野狼野狗咬死,如何变成是被妖物所杀?而且,若是吴文龙是死于野狼野狗之口,那么他的尸身早就被咬得七零八落了,为何还能保持完整?”

  “舒大人,你听我讲啊!”汪再兴忙辩解道:“草民的意思,当初吴知府贸然上龙井山访友,那里山深林密,中间或有妖物。而那只害死吴大人的妖物,多半就是一只野狼妖或是野犬妖!是以吴大人的身上才有极其浓烈的野狼与野犬的气息……”

  “胡说八道!”舒恨天气得白胡子乱颤,怒道:“你简直是一派胡言!你道世间的妖物是这么容易修炼成的?据《元空擅善录》所载,但凡兽类,欲得修成大妖之境者,必得吞吐日月之华,呼吸天地之精,凡历十个甲子方可得之……”他手指西南的方向,“那龙井山虽有山名,实乃一座小土包而已,山势不高,山林亦不广,之所以称山,无非因茶而得名。那里灵气稀少、水源单薄,既无龙脉暗蕴,又无灵根潜藏,根本孕育不出什么妖物!你说龙井山那里有野狼野狗,我能信,你说那里竟然藏有狼妖狗妖,你也太会胡扯了吧!”

  汪再兴慌忙回道:“舒大人,草民也是猜测呀!”

  舒恨天冷笑道:“你只是从吴文龙尸身上闻到了一些野猫野狗的味道,便胡乱猜测什么‘狼妖狗妖现世杀人’。依本书仙大人看,你这也不是胡乱猜测,这分明是你居心叵测!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吴知府根本不是什么‘被妖物所杀’,而是被你们这帮人给害了?!”

  舒恨天此言一出,慌得那汪再兴忙再次跪倒,朝徐恪连磕了几个响头,急道:“徐大人,各位大人,吴大人可是朝廷委任的正五品知府,是魏王爷举荐的大清官,你就是借草民十个胆子,草民也不敢谋害知府大人呀!”

  “要是借你十一个胆子呢……”舒恨天还待出言讥讽,却被徐恪摆手阻断。徐恪朝汪再兴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落座,随即温言说道:

  “汪再兴,本司今日来此,除了审案之外,尚有一个好消息要带给你。”

  “徐大人还有好消息要带给草民?”汪再兴抬眼看向徐恪,目光中尽是一副可怜兮兮之状。

  徐恪笑了笑,缓缓说道:“你错判徐有容一案,虽有‘渎职失察’之罪,但毕竟不是主谋之人。钦差大人念你当差多年,为朝廷做事也算勤勉本分,故而将你从轻发落,只将你革职为民、家产抄没,余罪皆不问。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你今日就能离开这座大牢。”

  “真的!”汪再兴原本听得“革职为民、家产抄没”八个字,脸上掠过一阵痛苦与难受,然听得“今日就能离开这座大牢”之后,便立时喜笑颜开,差一点从凳子上跳将起来。

  “草民今日就能离开这座大牢?”汪再兴似乎不敢相信徐恪所说的话,又再次问了一遍。

  看得出,这几日,他被关在这间漆黑阴暗的牢房中,实在已受尽了苦楚,那是他平生所未曾遭遇的难忍之苦,他几乎一刻也不愿再在这牢间里多呆了。

  “不过……”徐恪忽然面色一沉,冷冷言道:“此刻本司问你的话,你若敢有半句虚言,或是有半分隐瞒不报,哼哼!只消本司回府衙跟钦差大人打一声招呼,你在这杭州府大牢内,怕是永无出头之日!”

  “是是是!”汪再兴忙不迭地点头道:“徐大人尽管问,只要是草民知道的,草民一定如实回话,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汪再兴毕竟为官已有数十年,徐恪话语中的分量,他比谁都清楚。从他此时的神情亦可看出,若能让他能早一刻离开这座牢间,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徐恪眼见汪再兴的神情再无作假,遂径直问道:

  “汪再兴,本司问你,吴文龙之死,真的与你无关么?”

  “真的与草民无关!徐大人,千真万确啊!草民若有半句假话,叫草民立时天打雷劈,肝胆寸裂而死!”汪再兴立时回道,声音语气均十分坚决。

  “会不会……”徐恪转换了思路,接着问道:“是杭州分水堂派人所为?要知道,吴知府新官上任,诸多举措,必让那分水堂总堂主方铭博切齿痛恨……”

  “不不不!”汪再兴急忙摆手,答道:“回大人,吴知府初到杭州之时,即开始着手严查盐税,他为官清廉、油盐不进,且说话丝毫不给情面,确是让分水堂方总……让那方铭博切齿痛恨、痛恨万分。不瞒徐大人,方铭博私底下还曾与草民商议,想派几个得力杀手,将吴知府给暗里解决掉……”

  “哦……”徐恪来了兴趣,“那后来怎么……?”

  汪再兴回道:“后来,草民便苦口婆心地劝那方铭博,说吴大人乃是朝廷委任的正五品知府,是天子简命的一方父母官,杀一个正五品的朝廷命官,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更何况,吴知府还是当今四皇子魏王爷亲自举荐的人,若是因此惹恼了魏王千岁,甚而惊动了天子,那只会给我们惹下更大的祸端……”

  舒恨天在旁边连连冷笑道:“看不出,你小子一副贼头贼脑的死相,人倒还是挺机灵的!”

  汪再兴接着道:“而且,我还同方铭博讲过,就算你派人杀了吴知府,就算朝廷查不出你杀人的任何把柄,吴知府死后,朝廷还会派下来一位新的知府。若是那位新知府比之吴知府还要难对付呢?你岂不是杀了人之后反而更加后悔?”

  徐恪听得暗暗点头,汪再兴所言,无一不是在理。依照他对吴文龙的了解,此人虽为官清廉,做人耿直,然做事却不讲究方法,只按照自己的心意一味蛮干。此人心性也太为孤高而不合群,以致于他来到杭州一年,身边竟无一个可用之人,事情也无一样进展。对于汪再兴与方铭博来说,有这样的书呆子知府留在杭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试想如今的状况,这吴文龙一死,朝廷立时就派来了自己与李秋千里南下。这新任知府来杭尚不到一月,就将汪再兴成功擒入了大牢,接下去,必然还有各种手段来对付分水堂。这样的状况,必也是那方铭博万万所不愿见到的。

  如此一想,徐恪也顿时明了,看来,汪再兴与方铭博之流,比谁都不愿意看到吴文龙意外身死。之前,自己还一度曾怀疑,害死吴文龙的凶手便是那分水堂总堂主方铭博或是杭州府衙里的人,如今想来,这吴文龙被杀一案,凶手果然是另有其人了。

  “你所言也不无道理……”徐恪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再仔细想想,吴知府之死,除了被妖物所杀,会不会还有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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