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夜访六眼镇
大雪下了一夜,次日仍未停,只是小了一些,地面积雪已有一尺多厚。
纤道上,河岸上,田野里,村落中,到处白茫茫一片。
家家户户年货都已备了,下了大雪,正好窝着不出门。
女人拿出储存已久的南瓜子炒熟,抓一把嗑着。小孩子围住碳灰盆,蚕豆、花生、玉米粒放在炭火上滋滋爆着。腌制的猪肉切下一小块,切成薄片,饭锅里蒸着。
男人也不再出门做事,呼上几个要好的兄弟,自酿的烧酒倒上一碗。菜,有啥吃啥,年底了,肉还是不敢多动。等过了初一,请亲朋吃年饭时,总要端一碗上桌。
这是一年中难得的闲暇之时。
窝冬窝冬,都窝在家里,窝在床上。
女人个个都脸色红润,男人不出去做事,吃的又比平时好,自然精力要宣泄在她们身上。
雪中的村落,镇子到处一番祥和景象,唯独一处例外,那就是六眼镇。
六眼镇,死气沉沉,路上积雪也没人清理,快午饭了,也见不到几处炊烟。
活着的都是那日不在家的,加起来也只有百多口。
大多是男人,年轻女人只有武小菊一个。
房子,大片大片空着。
“嗷嗷啊……”
“嗷嗷嗷……”
每日晚上,喝了酒的男人就疯狂地嚎叫着。
武小菊很怕,她娘家就是镇里的,死光了,婆家人也死光了,她没有地方可去。
况且,人要是走了,房子里还有家当,不看着,都要被那些男人拿去卖光了。
娘家婆家的细软,她找了藏好,其它的,她也管不着。
卖吧,反正房子也没人买,家里凳子桌子也值不了几个钱。
她手上有一把匕首,那是当兵的临走时给她的,说是用来壮胆用。
每次怕了的时候,她就紧紧抓着,果然慢慢的就不怕了。
没死的女人,还有几个阿婆,那是当日不在家,快过年了,被嫁出去的女儿接了住几天,孝敬几天,顺便做一身新衣服回来。
昨晚,一个阿婆冒着大雪,敲开了她家大门,告诉她一个令人害怕的消息。
镇北头坟地,千万不要去,那里闹鬼。
都是些白衣长发鬼,阿婆说道。
武小菊怕鬼,从小就怕。想想二千多口埋那,都是冤魂,闹鬼也正常。
家门口撒点盐!
阿婆临走时告诉她一个法子,鬼怕盐,门口撒了盐,就不敢来了。
走到门口时,阿婆又回头关照,万一哪个男人过来,躲不开就应了吧,他们心死了,不在乎弄死一个人。
武小菊一会怕鬼,一会儿怕村里这些男人摸上门,好在家里存粮多,又盐着一大缸咸菜,吃的不愁。
“嘭!嘭!嘭!”
有人在敲打着院门。
她没有做声,此刻午饭刚过,雪还在下,天亮着,这些男人总不至于光天化日下骚扰她吧。
“小菊……呃……哥几个来看你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武小菊听出了,是镇东头光棍条子八斤,前几天就来转悠过,被匕首吓跑了。
“嘭嘭嘭……”
“小菊,哥知道你在里,快开门,否则哥要砸了……呃……”
“八斤!你毛尿灌多了,快滚!”武小菊骂道。
她清楚,此刻一软,对方会更得意。
“砰!”
院门被踹开,除了八斤,还有两个老光棍,都是四十多岁,一辈子没有找上个老婆。
“贼娘的,八斤,你倒是吹啊,说来了就给你开门,开个鸟啊!”一个光棍笑骂道。
武小菊一楞,赶紧退紧屋子,手忙脚乱栓上门。
“小菊,别躲啊,哥来疼疼你。”一人急忙跑过推门,晚了一步,门栓上了。
“你们几个混蛋,老娘手上有刀,敢进来就捅死你们!”武小菊骂道。
“捅死我们?哈哈哈,老子死不了,全镇的人都死了,咱哥三就没死。这是老天疼咱们,留着陪你呢。”说罢,此人一阵狂笑。
“小菊,开门啊,八斤哥……呃……八斤哥……”八斤依着门缝看着,酒劲上来,已语无伦次。
“砰!”
门又被踢开,八斤随着门咣当一声倒在地上。
“你个熊样!”一人看着倒在地上挣扎爬不起来的八斤大笑,“老子弄过了,你再上。”
说罢,男子向武小菊扑去。
“别过来!”武小菊大惊,连连后退,一反手,拔出匕首向前乱刺。
“啊!”
锋利的匕首划破男子手腕。
“嘭!”
另一男子拎起板凳砸了过去。
“啊!”
“当啷!”
武小菊痛的一哆嗦,匕首落到地上,人瘫倒在地。
“老子先上!”拎起板凳砸倒武小菊男子淫 笑着扛起了她,向内屋走去。
“放下我……救命啊……”
“叫吧,嗓子叫破了都没有人理睬。”
“啊……”
一声惨叫。
武小菊双手乱舞中,一把抓住了男子裤裆。
“哈哈哈哈……”另一男子大笑,“老六,看看麻雀还有用不。”
“呸!老子散了都比你强。”男子抽着冷气,把武小菊扔到床上。
“救命……呜呜……”
“滚!”男子一手捂着武小菊嘴巴,一边回头骂道。
“啊……”
又是一声惨叫。
男子手指被武小菊死死咬住。
“松开,松开……”
男子狂吼着,另一只手掰着她的嘴巴。
“嘎嘣!”
一根手指生生咬断。
“啊……你死吧……”男子疼的大叫,一把抓过枕头捂住武小菊头部。
“别啊,别闷死她!”八斤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呜呜呜……”武小菊双手乱舞,两腿拼命蹬着。
“老子闷死你,闷死……呃……”男子突然身子一软跌倒在地。
“啊……”
八斤和另一男子看得真切,手指断了的男子脑后插着一根铁钉,黝黑黝黑,他们见过,这是一根钉棺材盖的钉子。
房门外,一个黑衣女子正冷冷看着他们。
“啊……”
两人大叫一声,拔腿冲出门外,绕过女子向院内跑去。
院内站着十多个白衣女子。
“杀了!”
黑衣女子冷冷说道。
“噗噗噗……”
白衣女子们双手挥动,数十根棺材钉向两人激射。
“扑通!”“扑通!”
两人跌倒在地,汩汩血液从头部颈部不断冒出,瞬间染红一片。
“你是谁?”武小菊惊恐地看了眼床边尸体,盯着黑衣女人问道。
“别怕!”黑衣女子伸手拉起武小菊,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帮她擦着嘴角边血迹。
……
……
雪大路滑,极难前行。
船队到了六眼镇已是傍晚。
纤夫们知道六眼镇前些日子出了大事,整个镇子里的人都被怪物杀光。上了岸,不用多说,都不敢远走,在附近找了两间空屋闷头喝酒,一人也不多言。
“大哥,吃完陪我去镇里转一圈。”储栋梁到了。
在河州拜访武寒松时,说道六眼镇当日还活下一个,叫武小菊,住在镇西头。
储栋梁想去了解下当日细节。
他本想请荣舵主一同前往,但不知怎地,昨晚一过,亲眼见到荣舵主是个顶尖高手后,储栋梁突然觉得有了距离感。
“胡把头,栋梁,往镇里去?”荣鸿涛见两人冒雪向镇里走去,忙问道。
昨晚储栋梁一人上岸,差点送了性命,他不敢再大意,时时留意着四周动静。
“荣舵主,我们转一圈就回。”储栋梁声音透着恭敬。
荣鸿涛飞身上岸,到了两人跟前。
“栋梁,谈门主和枯海方丈临走时都说过,你身负重任,自身安危要特别注意,我随你们一起去镇里看看。”荣鸿涛正色说道。
“栋梁,荣舵主说得是,江湖上但凡有宝物在身的,窥伺人无数。昨晚的事就是警醒,亏得荣舵主武功高强,吓退梅三游,否则真要出大事。”胡亮洪非常认同荣鸿涛这番话,忙也关照储栋梁。
储栋梁有点尴尬,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踏着厚厚积雪,三人向六眼镇西头走去。
一路过去,一户户人家黑灯瞎火,极少看到有亮灯的。
“真是个惨,无缘无故遭到大难。”荣鸿涛叹道。
“荣舵主,金毛人为何无缘无故屠杀镇上的人?”储栋梁对此事一直不解,六眼镇又没有金毛人需要的东西,杀了人,又消失不见,难道纯粹为了杀人?
一阵风吹过,雪花乱舞,寒气逼人。望着四周一片片房屋,望着远处模糊的六眼山。三人边走边猜测着,一时也想不出金毛人有何意图。
一个阿婆正在门口张望,自六眼镇出了事后,除了官家还没有其他人敢来过。
“婆婆,请问武小菊家怎么走?”储栋梁上前问道。
“你们找小菊?”阿婆颇为警惕。
“我是小菊远方表哥,他们是小菊远方表舅,听说这里出事了,家里老人让无论如何来看看。”储栋梁说道。
“哦,原来是小菊表舅表哥到了,难为你们了,这么大的雪还过来。”阿婆说着,指着一条巷子,“到了这条巷子头,往北走,见到有院子的一户人家就是。”
……
……
前面就是一座不大的院子,围墙是乱砖和土坯混搭,三尺多高,站在院外,院子内一目了然。
还未走近,一股血腥气味冲入储栋梁鼻孔。
“人血!”
储栋梁嗅了嗅,回身轻声说道。
“狗鼻子。”胡亮洪无声一笑,他知道储栋梁不仅听力、目力,嗅觉也异于常人。
三人走近院子,一眼就发现院子里两处隆起,大雪覆盖着什么。
院门大开,一扇没于雪中,一扇依墙斜挂。
储栋梁摸出匕首,一步跃到屋前。
屋内血腥味浓郁。
“武小菊!我是表哥!”储栋梁叫了一声。
屋内没有任何声响。
三人走进屋内,地上倒着桌凳。
内屋一个男子在床头倒毙。
不见武小菊身影。
荣鸿涛蹲下仔细看着尸体,胡亮洪也四下瞧着。
储栋梁不懂这套,回身到了院子,扒开雪一看,又是两具男性尸体。他心中微微一松,既然没有见到武小菊尸体,有可能还活着。
“怎样?”回到屋内,储栋梁掏出烟一人递了一根。
“此人后脑勺插了一根钉子,是那种钉棺材的钉子。”荣鸿涛指着后脑勺血迹斑斑之处说道,“他的手指应该是被人咬断。”
“呵呵,荣舵主,此人是不是想占武小菊便宜,在外屋已经有了争斗。”胡亮洪拿过手指看了看,轻轻放在带着血手印的枕头上,“武小菊被此人带进屋,一口咬断了他的手指,此人恼羞成怒,想用枕头闷死她。”
“我刚看了外面两具尸体,都是四、五十岁男子,头上、脖子上中了多处钉子。”储栋梁说道。
“有人救了武小菊。”荣鸿涛起身说道。
“奇怪啊,冰天雪地的,怎么会有人到了这里,看这手法,功夫不浅啊。”储栋梁蹲下扒拉了下尸体上棺材钉。
“应是听到武小菊呼救。”荣鸿涛说道。
“那救武小菊的就住在附近?”储栋梁忙问道。
“也可能是路过。”
三人回到院子里,荣鸿涛和胡亮洪又细细查看了一番。
“这两人头上钉子深度明显浅了,破口处有碎片,不光滑,力道与杀死屋内那人相比相差甚远,而且是多人同时出手。”荣洪涛起身说道。
“一群人?”储栋梁诧异地问道。
“外面冷,进屋再说。”胡亮洪拍了拍身上头上的雪花。
“嘿嘿,我带着酒呢。”三人进了屋,储栋梁从背包中拿出一瓶烈酒递给荣鸿涛。
“还是栋梁想得周到。”荣鸿涛喝了一口又递给了胡亮洪。
“天冷,还是屋内暖和。”胡亮洪喝了一口递给储栋梁。
暖和?储栋梁脑中突然闪过枯海方丈曾经说过,地下怪物毛发虽多,但大多没有御寒作用,只有防身作用。
“我知道了,金毛人屠杀六眼镇居民,可能是为占有房屋,他们不穿冬衣,怕冷。嘿嘿,说不定是拿六眼镇做据点。”储栋梁兴奋地说道。
“栋梁,你的意思屠杀六眼镇的金毛人与猴狼兽只是前锋?后面还有更多的金毛人过来?而且会以六眼镇为巢穴?”荣鸿涛惊讶地问道。
“这也是我的猜测,金毛人与猴狼兽都怕冷,他们身上毛多,却不保暖。”储栋梁说道。
“不管怎样,金毛人肯定会有更大动作,否则不会费力杀了这么多人。”荣鸿涛赞同储栋梁想法。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储栋梁做了个手势,胡亮洪“呼”的一下吹灭了灯。
“咦,我刚明明看到屋内亮着灯的。”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脚步声在院门前停住,一前一后,走进了三人。
“有人动了尸体!”一人惊声说道。
红旦!梅儿!
储栋梁大吃一惊,他抬眼看了下胡亮洪。
胡亮洪也已看清院子里人,捧着一个铜罐子,不是红旦还会是谁?
怎么可能?他惊讶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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