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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 反贼来了


  宫禁森森,郭琮的人马被禁军及时拿下。

  应天门的谋反像是一场闹剧。

  匆匆登场,匆匆下场。

  皇上根本没把郭琮的谋反看在眼中,就凭他?他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有数。

  “皇上,神束门有变。”神束门的守卫慌慌张张跑来传信儿。

  宫殿外头已经被禁军包围了起来,神束门有变,难道是有人突破了禁军的防守直逼宫中?

  神束门跟应天门,一前一后。

  郭琮在应天门起事,又有人从神束门进攻。

  “可看清楚是谁?”皇上脸色都变了,背着手,皱着眉头。

  正恩殿的烛火在他眼睛里跳跃,似乎又回到了几十前年承昭帝的宫殿。

  那一夜,承昭帝死了,这一夜,又是什么样的命运呢?

  皇上一面交待贴身太监领了一队禁军从偏门出宫办差,一面离开正恩殿,往承欢殿去躲避。

  “来的人都穿着白色甲胄,看不清是谁,不过听他们喊的口号......”

  “什么口号?”

  “杀皇上,替承昭帝报仇。”

  “果然是他。”皇上似乎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好一招声东击西。

  不断有宫庭守卫来报,大批手持利刃的士兵过了神束门,往正恩殿去了。

  正恩殿空空如也。

  皇上本以为躲在承欢殿安全,不料承欢殿外脚步密集,不停有桐油火把亮了又灭,又有士兵抽刀的声音,夜极静,这刀剑的声音格外瘆人:“杀皇上......杀皇上......”

  狡兔三窟。

  皇上只得移到月影宫里。

  庄氏已经睡下了,又被惊醒,她眼睛看不见,只能听到远远近近杀皇上的喊声,此起彼伏,她还以为在做梦,听到皇上粗重的喘息,才明白这不是梦。

  “这一天终于来了。”庄氏倒还淡定,或许这一天她等了许多了,不知哪个好心人哪,要替天行道了。

  皇上却掐住了她的脖子:“你日夜盼着这一天的吧?”

  庄氏被掐的咳嗽。

  “蓝褪,外头什么情形?”皇上问。

  蓝褪以手扶刀,望着皇宫四面起的狼烟叹了口气:“皇上,宫里涌进来上千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宫外还有上万人在驻扎。我已经调派了上千禁军兵马,把涌进来的这些人围在里面,但城外的兵马围着,得皇上亲自调兵回防。”

  “如今青城乱了,长信侯府也不安全,赶紧叫人把长信侯府的人接进宫里来,对了,传朕的旨意,让相家人也都进宫来。一个也不能少。”皇上暗金色龙袍,以手抚头,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把相家人弄进宫里,是挟制相果心。

  把长信侯府的人弄进宫里,说是保全,其实也是挟制,如今蓝褪手握大权,如此紧要关头,皇上也怕蓝褪造反。

  相家人还在睡觉,凉风阵阵,开窗就能闻到桂花跟白菊的香气,一年当中很少有这样的好时光,连梦都是甜甜的。

  皇帝亲兵已经到了相家,不由分说把各人从床上揪起来,捆了绳子就往宫里赶,年迈的相老夫人也没留下,脑子发懵的唐氏也得跟着,就连关在小佛堂里许久不见天日的汤小娘也被提溜了出来,汤小娘还以为是相大英又想起她的好来,谁料士兵直接捆了她像赶牲口似的,把这行人从小门赶进冷宫的几间房子里看守起来。

  冷宫里挂满了蜘蛛网。霉味甚浓。

  汤小娘呛得直咳嗽,这一路上连滚带爬的也受了不少罪,走了这么远的路鞋子还没穿上呢,果然这日子啊,没有最难过,只有更难过。

  被关押的时候,想着能出去透透气也好,如今出来了,还不如关押着呢。

  “都是老爷惯出来的,当初为什么要留下承昭帝儿子这个祸根。现在倒好,他举事要杀皇上,这泼天大罪,他为了报仇不要命了,他可想过咱们?咱们是蒙在鼓里丝毫不知呢,这回他杀了皇上还好,他若杀不了皇上,咱们统统得跟他一起掉脑袋。”

  梅景也觉得委屈,相果心发兵这样的大事,她做为枕边人,竟然也是毫不知情。

  相老夫人倒是淡定:“当年救下这孩子,便想到会有这一天,既然做了,便不后悔,在此聒噪怕死的,不算是相家的人。”

  连扯着稻草玩儿的唐氏都不安静了下来。

  冷宫里塞满了人,连下人也没一个吭声的。

  “我本来就不是相家的人,嫁进相家这一辈子,天天跟着你们担惊受怕,我受够了。”汤小娘起身要出冷宫:“趁乱不走,天亮了皇上算旧账,都得死。”

  相大英拉她,却被汤小娘甩到了一旁。

  “嗖——”汤小娘刚出冷宫,还没走上两步,就听见一声闷响,不知哪个房顶射下来的毒箭,正中她的心口。

  汤小娘跌跌撞撞扶着宫墙往外走,没走两步,身子越来越软,渐渐躺了下去。

  这夜血洗皇宫,多一个尸体,就像树上多了一片叶子,无人多看一眼。

  长信侯府的人被赶去了太后宫中。

  这样动乱的局面,让见惯大场面的郭公主也忧心忡忡,刚抱上孙子,正是满门富贵子孙满堂的好时节,怎么宫里又动荡了?

  上次动荡还是承昭帝死,且还没这么动荡。

  “母后,乱军会不会杀了咱们?”郭公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在太后宫里走来走去。

  太后倒是平平静静地盘着手中的佛珠,外头的动静她早就听到了,且那些儿狼烟,那些信号烟花,像过大年一样,噼里啪啦就没有停,据太监来报,说应天门失守,武束门失守,乱军就要攻进东西六宫了。

  “生死又有什么大不了。”太后闭着眼睛:“该生的生,该死的死。谁也逃不了。”

  这些年太后一直这样佛系。

  当年她是皇上的宠妃,生了好几个儿子,继承皇位的承昭帝是最出色的一个,承昭帝死了之后,是郭正禅继位,她另外的几个儿子,封的去了封地,死的埋在陵墓,她早就看透了。

  宫变,她也不是头一回经历。

  “还好皇上还惦记着我,这事一出,赶紧让人把我们家人给护进宫里,晚一步,怕就有危险了。”郭公主抚着胸口,小心探着外头的动静。

  养了这么些孩子,就数郭公主蠢一些。

  蠢就蠢吧,或许这一夜就是死期,太后叹了口气,蠢死也好,不用担惊受怕。

  “回太后,听那些叛军说,他们是替承昭帝太子郭澜卖命,此次郭澜攻了进来,势必要拿下皇帝的头为先帝报仇。”

  郭澜。

  这个名字好遥远了。

  当年太后的头发还是黑的,再听到这个名字,头发都全白了。

  力挽狂澜的澜,他是承昭帝的心头好。

  承昭帝尸骨早已腐化,他的儿子在他忌辰这天攻了进来,做太后的,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哀伤。

  “郭澜不是早死了吗?”郭公主大骇:“竟有人顶着承昭帝儿子的名义谋反?”

  当年的事,连郭公主都不知情。

  多一个人知道,郭澜就多一分危险。

  纸里已经包不住火了。

  “郭澜就是相果心。”太后垂目。

  “相家小子竟是郭澜?没想到闷声不响的相大英还做出这种惊天地的大事。不过说起来相家小子打仗那是再厉害不过了,不管是南部,还是边塞,谁能打得过他?真是安邦的好苗子。”郭公主刚夸了,又扯着手帕直跺脚:“老天鹅,相遂宁,你弟弟是反贼啊。你弟弟要杀皇上啊,我的老天鹅。”

  相遂宁只得抱着孩子跪了下去。

  她一跪,惊着了孩子,怀里的蓝宁就嗷嗷哭起来。

  郭公主赶紧去抱蓝宁,又拉相遂宁起来:“唉,都是一家人了,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想来男人们做大事,也不会告诉你一个妇道人家。”

  只能静观其变。

  相果心带了这几年的兵,如何练兵,如何布阵,他心里就数,且还培养了好些个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带着几个兄弟打头阵,赶到东西六宫外的垂花门,看看天色,又看看皇宫的地形,决定兵分三路,一路去东六宫,一路去西六宫,剩下的,跟他去月影宫。

  打头的探子,早就探出皇上在哪里。

  “这些天,他还是靠女人。”相果心有些轻蔑的说了一句。

  当年郭正禅靠女人谋害承昭帝,如今还要躲在女人的寝宫里,苟且偷生。

  他先派了贴身的阿豆去做使臣。

  阿豆从小跟着相果心,到现在不但识得字,且武艺也不错。

  当阿豆来到郭正禅面前时,郭正禅惊掉了下巴。竟然这么快找过来了。

  “念你是皇帝,想留你全尸,若你肯自戕,也好少受罪。”

  “你们这些乌合之众。”皇上吐了一口:“蓝褪,把这个人杀了。”

  “谁敢。”声音从房梁上传下来,不何何时,月影宫房上的瓦片被揭了个窟窿,清澈如银的月光从房梁上照射下来,柔和极了。

  几个人跳了下来,又有人将月影宫围了起来。

  是相果心。

  看到相果心的脸,皇上突然想起了先帝,是了,先帝的眉边,也有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

  相果心从小陪着九皇子郭唯,帮着推木椅,跟他一起温书,皇上也经常见到相果心,却从未往这方面想。

  “你冒充先帝之子。”皇上瞪着相果心。

  “你怕我找你复仇,所以不敢承认我的身份吗?”相果心直勾勾盯着皇上,看得皇上心里发怵。

  “我们郭氏,头顶都有三个发旋儿。”

  相果心取下头上铁帽,散开头发,果然是三个发旋儿。

  相果心取下铁帽的瞬间,皇上抽出随身的匕首就往他脖子上刺。

  相果心躲闪及时,皇上刺了个寂寞。

  反而相果心反手一刀,划伤了皇上的胳膊。

  相果心的刀往上一抬,直接架到了皇上脖子上。

  “你想杀我。”皇上哈哈大笑,像是盘旋在青城宫殿上的乌鸦,吃饱了食,突然撒欢。

  “你笑什么?”

  “我笑你进宫行刺,不知善后,你杀了我,你就能逃出皇宫了?成千上万的禁军把守着,你插翅难飞。我劝你,早点放下刀,或许我还能放你一马。”

  “我早不是三岁小孩了。”相果心冷笑:“当初你谋害承昭帝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放他一马呢?郭正禅,我最后问你一遍,是你自戕,还是我,送你一程。”

  “哈哈哈。”皇上笑得眼泪都快出来:“把姓相的,给我带过来。”

  五花大绑的相大英被推搡进来,他本是一介文人,经不住这样折腾,一头栽在养着荷花的瓷盆上,额头都浸出了血。

  他劝过相果心许多次,不让他轻举妄动。

  奈何孩子大了不由爹。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装忠臣了。

  “大英。这几十年里,你一直都是个好臣子,怎么养出的儿子,这么叛逆,他要谋反,这是什么罪,你心里清楚,你不劝劝他?让他知道个对错也好。”皇上扯着相大英的脖子。

  “果心只是想让皇上还承昭帝的命,这没什么不对。”

  皇上一脚给相大英踢倒在地上:“你就是这样教育你儿子的?”

  “他不是我儿子,他是承昭帝的儿子。他是先帝的太子,这天下,都是他的。”相大英的声音第一次这么大,这么清澈:“你盗来的江山坐了这么久,也该归还了。”

  皇上拔下庄氏发间的金簪,直接在相大英肩膀上刺了下去。

  鲜血很快染红了相大英的衣袍。

  这些年,心中的秘密终于不用再隐藏了。

  即使这一夜大业不成,他也轻松了。

  “相果心,跟我斗,你还太嫩了点。”皇上冷笑:“你爹在我手里,不对,是你的恩人在我手里,相家老小也被我看管了起来,若你敢轻举妄动,他们就见不到明日的日头。”

  “你还是那么卑鄙。为了皇位,不管他人死活。”相果心举刀砍向皇上,皇上伸手拉过陆御挡在他前头。

  为了治病,要用陆御的血当药引。

  为了活命,拉陆御当垫背。

  这可真是个好爹。

  时刻不忘自己这个儿子。

  相果心的武功在陆御之上,陆御反应不及,脖子被划了一下,血立即冒了出来,浸湿了他的袍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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