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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6章 若言辞不通,莽夫也通几分拳脚


桂盛年逾五十,掌管桂家二十年,带领南浔商会中的下四家可以与上三家的分庭抗礼,有此可见其实力。

而且桂盛此人行事还与别人多有不同。

出了码头到了薛柳他们安排好的住处,简单吃过饭,桑枝夏进屋就在跟徐璈说:“桂盛这人奸猾得很,向来是两头讨好一处不得罪。”

“明明下四家都以他为首,双方实力相差也不大,但他一贯不在人前露锋芒,一味地奉承着上三家的人。”

“哪自己的地位足以跟上三家之首的严家主平起平坐,但严家随便出来的一个少爷都可以在人前落他的面子,桂盛还从不计较,一直都是笑脸相陪。”

这样的人,要么就是真的心性软弱,一辈子只晓得委曲求全,给人当牛做马。

要么,就是心计极深,始终把自己的真实一面隐藏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爪牙无痕。

桑枝夏接过徐璈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手,微妙道:“我个人更偏向于后一种猜测。”

“一个能把持着桂家二十年,还可以在上三家贪得无厌的索取之下,仍能固守住下四家地位不动的人,绝不可能是个软包子。”

软包子在豺狼环伺的地方,是活不下来的。

桂盛此人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徐璈拉着桑枝夏坐下,在点翠先一步打进来的热水中加入齐老给的药包,没接桑枝夏的话,反而是说:“你先泡着,我去再拎一壶热水来。”

桑枝夏哭笑不得地拉住他的手:“说正事儿呢。”

“这也是正事儿。”

“赶了这么久的路,你夜里总是睡不好,今晚好好泡一泡解乏,什么都比不得这个要紧。”

徐璈哄孩子似的在桑枝夏的眉心亲了一下,轻声说:“乖,不耽误。”

“咱们边泡边说。”

点翠送来的木盆足够大,热水也多。

桑枝夏索性让徐璈拿了个凳子坐在自己的对面。

两口子脚踩着脚,伴着木盆中缭绕而起的水汽,接着说:“我之前派人去送帖子的时候,桂盛什么也没说就接下了。”

“但见面的地方不是桂家,而是桂家的一个别庄。”

这是桑枝夏在到了南允后才知道的。

她前脚刚进南允的城门,不到半个时辰,桂盛的回帖就送到了桑枝夏的手中,定下了明日见面的地点。

徐璈把桑枝夏的小腿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摁压着穴道帮桑枝夏放松小腿,要笑不笑地说:“咱们进城就被盯上了。”

“对。”

“这是唯一说得过去的解释。”

桑枝夏瞪了挠自己脚心的徐璈一眼,蜷着脚趾说:“桂盛其实一直在观望,这并不奇怪。”

“他起初或许的确是因为齐老当年对桂家的大恩,故而才对我的人宽容有佳,但后来更多的就是因为摸不清我的底细,忌惮之下才有的客气。”

随着桑枝夏的人在南浔商会的阻挠下站稳脚跟,桂盛对桑枝夏的忌惮比起以往更甚,客气也更多了几分。

但这样的客气之下,藏着的必然是深不见底的防备。

桑枝夏不是很乐观地说:“你觉得,咱们能说服桂盛合作的几率有多大?”

徐璈抓起备下的干帕子把桑枝夏脚上的水渍擦干,等桑枝夏穿好干净的软底鞋,胡乱把给自己擦了一把,起身把桑枝夏抱起来就朝着床边走。

桑枝夏没好气的用脑门撞了他的心口:“说正事儿呢!”

“你要胡闹就去别的屋睡!”

“谁说我是胡闹了?”

徐璈忍笑把人圈在怀里,倒在床上单手拉过被子把怀里的人裹严实,低头亲了一口笑着说:“你说的我都听着呢。”

“咱们躺着说也是一样的,把气氛搞得那么紧张做什么?”

桑枝夏被搂得挣动不得,仰着脖子暗暗磨牙。

徐璈低头吧唧一口,轻声说:“枝枝,别紧张。”

“我们既然是来了,就算桂盛是老狐狸,他也必须给我上套。”

钩子都放下去了,要不要张嘴去咬,那就不是桂盛能决定的事儿了。

徐璈揉捏着桑枝夏的手指,只觉得心里晕出的都是柔意都是暖烘烘的,眼尾含笑:“枝枝,这由不得他的。”

“我只是想给他个机会,要不要,不取决于他。”

桑枝夏抽了口气缓缓眯眼:“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南浔商会不是有七大家么?我用得上的,不一定就非得是桂家。”

桂盛若是识趣,就该知道这种情形下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如果不识趣……

徐璈也不介意手上的亡魂多个桂盛。

桑枝夏不太习惯这种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动了动趴在徐璈的身上小声说:“可你不是不想伤这边的根基么?”

“要真动了武,岂不是白忙活了?”

不管对什么地方而言,经战乱之后,所见之处必定都是民不聊生。

富贵人家的日子或许还好过些,可一旦伤及元气,后续再想恢复动辄数年数十年。

这并不符合徐璈起初的预想。

徐璈轻轻捏了捏桑枝夏的脸,学着她的样子轻轻地说:“兵不血刃是最理想的过程,有血为祭是必不可少的威慑。”

“枝枝,生意人有自己的斗法之策,但我不是生意人,我是出自军中的莽夫。”

“知道莽夫面对不服的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桑枝夏戳了戳莽夫的鼻子,好笑道:“什么?”

“若言辞不通,那莽夫也尚通几分拳脚。”

徐璈张嘴叼住桑枝夏的指尖,含混笑道:“而且我不想毁的是江南等地的民生,可不是对这些素行不良的豪绅额外多几分纵容。”

“实事求是地说,就算是这些人不给我找事儿,我也是要去上门找麻烦的,早晚的事儿罢了。”

新朝待立,旧制必取。

永顺帝和之前的皇帝,能容得下江南等地养出一箩筐的土皇帝,放任着这些人坐拥金山银海鱼肉乡里,江遇白忍不了。

南浔商会若是讲几分道义,行该行之事也就罢了。

可商会之威积压在官府之上。

甚至还可以无视兵马的调动,以唯恐影响生意来往的由头,把朝廷的大军抵挡在外,这就属实是很过分了。

今日可抵永顺帝的兵,来日新朝建立,受到阻拦的就会是江遇白的人。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金银并非权势。

这一点本该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在这块地界上,习惯了以金银为武器,进而无往不利的人们似乎都把这个忘了。

一时的纵容,来日就是更加不好拔除的肉中刺。

放任这些人继续做大,早晚也是不可不除的眼中钉。

江遇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善了。

徐璈也没想过跟这些人慢慢谈条件。

不动兵马强取,为的是保民之根本,不伤及百姓性命。

至于别的……

徐璈凑在桑枝夏的耳边玩味道:“枝枝,兵戈大动兵马出征千里,时时刻刻在耗的可都是海了去的银子,咱们的小王爷家底不算丰厚,囊中羞涩却不见节制之举,你猜原因为何?”

桑枝夏眼底微微发亮:“小王爷想拿了别人的银子去充军饷?”

“孺子可教。”

徐璈揉了揉桑枝夏的后脑勺,在她的唇角落下个轻轻的吻,哑声说:“所以咱们既然是来了,所谓的南浔商会,所谓的七大家,那都只是碟子里的菜罢了。”

“至于动筷的方式,且看被端上桌的人是否识趣了。”

“不识趣的话,我不介意让他们再找机会擦擦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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