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26
祈照有一瞬间心脏剧烈颤了一下,周围很安静,安静到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蒋陈民似乎也能听到,意味深长的表情望着他,微微眯着眼。
四周一下蠢蠢欲动起来,坐着的人纷纷起身,如同此处放着一块金子,慢慢逼近。
祈照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缩,他神色未变,只有眼神登时迷茫起来:“啊?什么上次?什,什么报警?这不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吗?”
祈照说的也不算假话,这确实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上次只藏在小树林里偷偷望见过背影和侧脸,那一瞬间蒋陈民给他的感觉,莫名其妙的,让他觉得恐怖。
事后想起来,祈照还觉得好笑,也许那就是压迫感。果然手上多少带点血的人,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产生迫切的危机感。
蒋陈民笑意渐渐收敛了,但他并没有发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低着眼好像在思考些什么,嘴巴轻轻瘪着。
半晌,祈照听见他说:“可我听说,林栖是你的朋友。我还听说,韩辛给你发过消息,说我约了林栖?”
他妈的听说听说,哪来的那么多听说,听说要是个人,祈照迟早给他吊起来一顿捶。一群小混混还玩阴阳怪气那一套,真是小母牛骑摩托——牛逼轰轰。
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当着蒋陈民的面说出来,祈照脑筋转的飞快,吐槽完一群小混混的同时还能迅速想到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误会了吧民子哥。”祈照说,“我跟林栖确实是朋友,韩哥也确实给我发过消息,但我可真的没报警啊!我又不知道你们约在哪里,况且那天我正跟朋友看电影呢,看完就直接去上班了!”
他说的至诚至恳,好像就是那么回事儿。
“跟朋友看电影?”蒋陈民狐疑的目光在祈照身上久留不止,“和哪个朋友看,看的什么电影?”
祈照说:“王凯,我同事,看的《绝色》。”
蒋陈民眨了眨眼睛,夹着烟的手冲祈照指了指:“打电话过去,把电影票拍我看看。”
祈照正对上蒋陈民的眼睛,眸光森冷:“怎么,不愿意打?”
“打,现在就打。”祈照舔舔干燥的唇,掏出手机拨打出那个叫王凯的号码。
蒋陈民让他放免提,他点了,长长的嘟声从手机里传出来,响了十几秒,才被人接起。
“怎么了照?”
祈照在蒋陈民和一棒子小混混的注目礼中说:“王凯,你还记得我们去看《绝色》那次吗?”
那边沉默了几秒,这几秒似乎变得格外漫长,祈照捏着手机,屏息听着声音。
“《绝色》?记得啊。卧槽,那次你不是还把爆米花撒了边上的小姑娘一身,哎,笑死我了,那小姑娘转头看见你,瞬间就不生气了,还找你要微信!哈哈哈哈!乐死我了!”王凯缺根筋样的笑声从手机那边传出,周围的人脸色都有了微妙的变化,像在憋笑。
祈照镇定自若说:“那电影票呢,你还留着吗?”
“电影票?你要那玩意儿干啥,那我可得找找了。”
王凯沉寂了一会儿,只剩下翻翻找找的声音,所有人就跟他一起等着,两分钟后,他终于又说话了:“找到了照,你要干啥啊?”
“找到了就拍张照发给我吧。就这样,先挂了。”祈照一边看着蒋陈民,一边按下挂断,隔了一分钟,手机嗡一声响了,祈照点进新消息,直接将屏幕展示在蒋陈民面前。
电影票上时间显示的是四月八号,没有错,确实是蒋陈民约林栖的那天。两张电影票,《绝色》,一张写着王凯的名字,一张写着祈照,这点也没错。开场正是晚上六点,一共两个多小时的电影,结束后差不多就要赶去mg上班了。
就在场证明而言,祈照确实不太像是报了警,至多是透露给林栖找他的人是蒋陈民而不是王芝,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林栖在江边见到蒋陈民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
但是……
“但,这并不能说明你没报警。是吧祈照?”蒋陈民把手机推回去,冲边上的人招了招手,一个脑袋后扎着小辫的中年男人立马上前为他打火点烟。
那个男人右手手腕上戴着的表镶着几个小钻,在那一瞬间晃了祈照的眼睛,祈照微微眯起眼,片刻后低头看着地面。
袅袅烟雾模糊了两人的视线,蒋陈民靠在沙发里,神情惬意地说:“你完全可以通过林栖得知我跟他约的地点,然后卡在一个时间报警,本人却在远在千里之外。报警只需要一个电话,这与你看电影,并不冲突,不是吗?”
“确实。”祈照赞同地点点头,沉下气来以后不慌不乱解释说,“但我那天并未与林栖见过面,也没有发过任何消息。手机上有聊天记录的时候,如果您不信,可以自己看。”
祈照说着,直接把手机往蒋陈民面前一递。屏幕还亮着,显示在两张电影票的画面。
蒋陈民隔着烟雾望了一眼,没说话,半晌,他笑了起来:“看呢,我就不看了。我相信你啊,就算你报警了,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有难而见死不救呢?”
他这话意味深长,祈照收回手,说:“确实不能,所以我撒了个小谎,告诉他去的是您,让他躲起来别出去。所以我以为,他会感到害怕,从而留在家里的。”
蒋陈民眉头一挑,似乎没有发怒的迹象:“你竟然对我撒谎?”
祈照微微低着头,视线望过去正好看到蒋陈民的脚,穿着一双再普通不过的马丁靴,他说:“有时候谎言也是善意的。”
蒋陈民这人脾气阴晴不定,没人摸得清,前一秒还能谈笑风生的人,后一秒就能拎起你的领子要你半条命。
在祈照来之前,他的表情有多阴郁,现在就笑的有多开心。
“不错啊你,胆子不小。祈照……”蒋陈民深深吸了口烟,眯起眼睛弹弹烟灰,“韩辛那边的人是吧,要不要来跟我?”
顺着马丁靴向上看去,是一条普通黑色牛仔裤,再往上是一件黑色的皮衣外套,里面只有一件黑色的套头衬衫,接着向上,就能看见蒋陈民的手,很宽厚,右手指间夹着烟。
祈照的目光最终落在蒋陈民吞云吐雾的嘴上,为难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韩哥毕竟照顾我这么久……”
“有什么不好的,我说好就是好。”蒋陈民直接打断祈照的话,“韩辛那边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你跟着我发财,总好过于跟着他天天打架混街。”
“那我就先谢谢民子哥了。”祈照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少顷,他说:“对了,关于林栖……”
“林栖他得罪了我亲戚,这事儿可不好了啊。”
“别吧民子哥,他就是个高中生……”
忽然一声闷响,紧接着清脆的哐当一声,一个啤酒罐子从祈照头上掉在了地面,蒋陈民的声音紧接着从对面轰过来:“不要给老子得寸进尺了!”
祈照被那一罐子打偏了头,顺带溅了一身的酒水,液体顺着额角流下,他默了默,抬手擦了擦马上要流到嘴里的酒水,转过头看着蒋陈民,面无表情道:“既然如此,那没什么好说的了,民子哥再见。”
他转身就走,身后的人明显因为震惊,足足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拍桌吼道:“你他妈说走就走,还敢威胁老子?”
他这一拍,周围的人都躁动了起来,朝祈照涌去,形成一个包围圈。
祈照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围在圈内,没回头,平声说:“这不是威胁,是条件。”
“条件?笑死老子了,你有什么资格跟老子谈条件?”
不用回头也知道蒋陈民脸上是什么表情,自信,狂妄,病态。
祈照说:“已经有警察盯上你了,民子哥。”回头望见的表情果然不出所料,他从屁股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照片,捏在手里,“我的条件是,当这事儿没发生,这些作为交换,甚至不止。”
这里面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干过的事多多少少都不干净,祈照提到警察的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闻之色变,包括蒋陈民在内。
有人把祈照手里的照片拿给蒋陈民看,蒋陈民看完,手一松,抽了一大半的烟紧跟着就落到了地上。
“这些照片你从哪来的?”他有些颤抖地问,因为面容生得亲和,这样一看,简直人畜无害。
祈照没说话,只盯着他。
“我问你照片哪来的!”
又是沉默。
蒋陈民深深吸了几口气,好像在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半晌,他疲惫不堪似的往沙发里一窝,问:“你跟那林栖什么关系,这么护着他?”
这回,祈照终于嗫嚅着嘴唇回答:“不怎么熟,好歹认识,毕竟他还是个学生,没必要跟咱这种人搞在一起。”
“呵,学生。”蒋陈民冷笑一声,抬了抬眼皮,说,“我答应你的条件,所以你的这些照片,到底哪来的?”
“从一个警察那拿的。”祈照答。
两天前,祈照莫名收到一条短信,内容只有言简意赅的一行字——18号下午六点,长龙巷口,我来接你。
时间再从现在倒回三个小时前,四月十八号下午六点,祈照如约在长龙巷口等待着,不久一辆迈巴赫停在他身边。
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男人戴着墨镜,扭过头来冲祈照说:“上车。”
祈照看他几秒,扔了手里的烟踩灭,然后上车。
白轲从车内后视镜中看祈照一眼,驾驶车子慢慢往前开去。
车内有一股淡淡的香气,祈照说不出那是什么味道,应该是某个高级香水的气味,冷冽的韵调,挺好闻的。
驾驶座上的人率先出声道:“哎,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就这么上了我的车?”
祈照坐在后座,面无表情,闻言扫一眼车内后视镜,两人的目光短暂的交织一瞬。
“我一没钱,二没色,开着迈巴赫的坏人能图我什么。”
白轲笑了,修长白皙的手指把在方向盘上,不知道要开向何处。
“你是警察吧。”默了片刻,祈照忽然说,视线落在窗外迅速后退的环境中。
“怎么说?”白轲问。
祈照目光转回来,落在驾驶座的边上:“海能达对讲机,知名品牌,一般人用不上。虽然你是富二代,不是一般人,”他笑了笑,“也确实不是一般人,所以有了矛盾。现在大部分警察都是用这种对讲机吧。”
白轲扫一眼放在副驾上的对讲机,颇为讶异:“你竟然认得出海能达,”他很快来了兴致,像遇见马路上一只有趣的猫猫狗狗,问,“那富二代又怎么说?”
祈照别过头去,懒得回答了:“我猜的。”
“那你可猜错了。”白轲说,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高调得意:“我是富三代。”
祈照看他一眼,心想谁他妈在乎你是第几代。
他问:“你找我来是干嘛?”
很快进入严肃的正题了,白轲颇感无趣地撇撇嘴,答:“翔哥喊我来的。哦,翔哥就是叶翔,你应该认识。”
叶翔。祈照眸子一暗。
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当年是叶翔负责他父亲和姐姐的案子,那个案子被称为5·2入室杀人案,至今未破。
祈照慢慢凝过神,看着白轲的半边侧影,嗓音有些沉:“他为什么喊你来找我?”
白轲墨镜后的视线望在前方,贱兮兮的语调:“你这么聪明,要不猜猜看?”得来的是沉默和祈照看上去很想打人的眼神,白轲笑了笑,终于一本正经回答说:“还不是因为你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祈照垂眸想了一会儿:“蒋陈民?”
白轲没说话,从副驾上拿过一个文件夹丢给祈照:“自己看吧。”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三年前就认识你了,祈照。”白轲忽然停了车,祈照这才发现他们停在了郊外的某处,周围荒凉寂静。
“三年前你一意孤行,放弃高考,不顾叶翔的劝阻离开多重远。他阻止不了你,后来发现你出现在临川,便想起了我,于是让我在必要时候帮帮你。现在应该就是那个必要时刻了。”白轲摘下墨镜,墨镜下是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像深海一样寂静的颜色。
他看着祈照,嗓音如同遥远海平面上传来的低喃:“文件袋里有三年前姜周村5·2入室杀人案的相关资料,这一直都是你想知道的。叶翔的意思是,如果数年后你仍是不肯放手,就将当初调查到的一切统统告诉你。除此之外,里面还有蒋陈民的资料,这个人对你来说很危险,如果你要查,就要做好心理准备。”
祈照皱了皱眉,抬眼与白轲对视着:“我爸和我姐的案子,和蒋陈民有关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白轲道,“7号晚上报警说寒江有打架斗殴事件的人是你吧,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仅仅是打架,局里却派出了两三辆警车。”
手里的文件袋不知不觉被捏皱了,骨节泛着用力的青白,祈照很快低下头,闷声说:“我不在乎,只要是和那个案子无关的事,都跟我没关系。”
白轲沉默了一会儿,回过头去望着前方:“我说了,也许有关,也许无关。现在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其中有关联,当年那场大暴雨几乎没让现场留下一点证据,况且时至今日,要查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我不信那个家伙会像鬼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是人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祈照说:“谢谢你送来这些东西。”
……
时间回到现在,蒋陈民厉声质问祈照照片是谁给的,祈照却面色不改地回答道:“白轲,藏山区公安分局里的一名小警察。”
照片里的人是蒋陈民,其中有张照片拍到他正走进一家酒吧内,还有张照片是从一个隐秘的角度拍的,包厢里,蒋陈民架着二郎腿,手上拿一支烟坐在沙发上。他面前的茶几摆着一袋白色的粉末,对面一人的面前则是放着一个打开的手提箱,箱子里是满满红色的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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