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仕途险阻
虽说这吴仁公子没做过什么善事,但聘礼下得还是别样到位。逃出山村之时,阿言与玖玖也顺带捎上了一两件金银玉器,到得城中的典当行典当,也都不是凡品,二人拿着钱在一条陋巷里盘下一间开阔院子,从此便与那山间生活作别了。
阿言看着院前的大门心头还有些不切实的感觉,“玖玖,这真的是我们的屋子吗?”
“你若是觉得在梦里,看我一巴掌把你打醒!”伸手便作势要打。
谁料阿言一把抓住她的手,“那还是梦中享乐,有你便好。”
二人打闹几句,阿言忽地说起:“我瞧着那些大户人家,门前挂的牌子写些吴府、什么府的,看着便觉得气派,可我不知姓甚,不如便题个殷府吧。”
玖玖连忙摇头,“不可不可,那些宅邸都是以男主人姓氏作头,若以我的姓氏作头,怕是不妥。不如便以你师父的姓氏吧。便题个……慕府?”
阿言心头一喜,“我怎的没想到,师父待我如子,我亦敬他如父,这么做自是应该!那从今往后我便叫做慕言了!”他略一思索发觉有些不对,“咦……我从未与你说起师父的事,你如何知道?”
玖玖见他眼中寒光逼人,便聪明了也未必是件好事。“是……是我听村民讲的……你去采药的时候,我无聊便和村民闲聊,聊着聊着……就知道了。”
“也是……我去山里的日子倒是苦了你,从今往后你我寸步不离!”他一把拉起玖玖的手就往里头进。
轻轻推开这扇漆黑大门,门上积满的灰尘簌簌落下,呛得人直咳嗽捂着胸口不敢睁眼。二人缓过气来,一瞧这院子里满是蛛网泥垢,在他们来前原来已有小家伙在此做屋了。院落空旷也无甚旧摆设,只留得一只大水缸,想是不便搬运便没有带走。玖玖一路往厅堂里走,长长的白色裙摆在地上拖出一条道来,顺带着也染了个渐变色,慕言在后头看着心疼,暗暗发誓绝不再让这裙子染尘。
玖玖却不太在意,在厅堂里晃来晃去,回头莞尔一笑,指着房间角落,“我要在这头摆个灯!”说着又指了指另一处,“这儿!这儿我要摆盆花!”,她又转过身上下打量,“啊……这儿给小狐狸做个窝!”
阿言不忍心地打断她,“她……似乎被我们落下了……”
玖玖回过神来,心头一惊,虽是法力幻化的狐狸但自己平日里常与其玩耍,若是不表现得伤心一些怕是给看出破绽,一时低头不语。
慕言见了她这副伤心样子,也是于心不忍,一把搂过她,“兴许她也想回归山野生活,才没有跟上来,别太难过了……”
二人收拾了一日,又用剩下的散碎银子给家里添置了一些家具,终于是有了家的样子。
慕言私底下四处打听又去寻了张先生,原来他已被革了职,自己用多年积攒的银钱开了家学堂。见得慕言,张先生很是欣喜,连忙迎上去拍了拍他的后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久别的父子相见。“你个好小子!真不愧是我教出来的!那个纨绔子弟,我早想教训他一番,碍着他爹娘面子只得打他手心,打了这么多年,我倒也腻了!”
慕言知是他在安慰自己,让自己别太自责,自己也很是识趣,往事既往便一句带过不要再提,“先生为何又开了间学堂,还以为您老年寿已高想好好养老呢。”
“怎的!瞧不起我这老骨头啊!”张先生拂须一笑,还是吵吵闹闹的气氛自己更喜欢一些,“其实我也想过老来游山玩水,不再过问这世间琐事。但你瞧我这孤苦一身的……”说着看看自己又笑道:“我这无妻无子的,一人游玩倒也无聊,还是教书适合我啊。”
才不过三两句的闲谈功夫,学堂里的孩子又打闹起来,握着书卷你追我赶却是没一个在读书的。张先生也哈哈一笑,“你瞧,这多热闹。”
慕言也知不该再多打扰了,只说今后会多来探望便请辞了。
之后慕言便在自己的陋巷屋子里日夜苦读钻研,几是不眠不休,晨读虽比鸡鸣更早,夜读更有红袖添香,倒也不太难过。门槛也是不太跨出,若是这门上的牌子不曾更换,旁人都不知这里新来了一户人家。
三年时间一晃而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慕言也终于站在了宫殿上参加最后的殿试。
随着一声传召,慕言等几位学子缓缓步入宫殿,满目尽是金碧辉煌令慕言十分震撼,稍作调整之后还是镇定下来,只差这最后一步便能摆脱之前艰难的生活,可不能在此一步踏错。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众学子跪下行礼,没有一个心头不是恭敬。
只听一声爽朗笑声中气十足,传到众人耳边宛如雷震“免礼平身!”
众人闻声起身,一齐谢过圣上。慕言第一次见到皇上,细细打量一番,此人正值壮年,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眼神透着锐意,好一副君王之相。
行礼叩拜过后,便开始答卷,慕言一见试题十分欣喜。几年来,自己多听闻政事也与张先生诸多讨论,看见的多是弊病少有益事。自己便对这政事有自己的一番见解,没想到这新皇上任,心头抱负待展,正是革新变法之时,这题目便是对这近年政事的选解。
洋洋洒洒千字文章提笔便就,慕言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答卷,却没发现一旁也有一名考官盯着他拂须微笑。“答完了?”
慕言一惊,原是自己太过专心竟没注意到身边站了一人,“是……答完了。”
那考官收了慕言的卷子在手头仔细端详,笔锋坚实有力,布局整洁,疏落有致,隐隐有一副大家风范,再看内容更是掩饰不住嘴角笑意,就差一个好字脱口。
一众考生也渐渐答完,各个面上都透着满意的笑脸。皇上接过卷子一个个看过去,不曾想面色愈看愈差,叠得好好的宣纸在他手头捏的近乎成了厕纸。看完了这所有的卷子,他气恼地将卷子一甩,“这便是你们选出来的好仕子!”
皇上雷霆一怒,震得一旁的考官纷纷下跪谢罪。
皇上却没理他们,只让他们跪着,“慕言!谁是慕言呐!”
下方众学子见了皇上这般恼怒又点了慕言的名字,纷纷窃笑,心头想着这小子得答得多差才能让皇上这么点名。
慕言一步跨出队列,“草民慕言,拜见皇上。”
“你在卷中多谈政事弊端而未提益处,想必是有你的高见,且说来听听。”皇上放缓了语气让慕言不再那么紧张。
“是……”慕言答应了一声便开始侃侃而谈,“草民以为,如今我国虽有科举,但重职要任多由某些世家掌握,陈腐之念不除则国家不兴。”此话一出朝中群臣纷纷议论,有一人站出来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些家室渊博的世家无能,反而是无根无底的草民有才?”
慕言丝毫不惧,“世家固然家传深远,但并非代代传人有能,草民固然无根无底,但也并非辈辈无才。先帝设立科举为的便是广纳贤才,若是裹足自缚岂不是有愧先帝期望?”
那人听了又说:“你这是说血脉的流传不值一提?那你是在质疑皇上的帝位有愧?”
此人连番开炮更是将祸水引到了皇上身上,大殿一时沉寂。慕言却依然不惧,“皇上天子血脉,龙气延绵,怎是我们这般凡人能比?还是你自以为身具龙血呢?”
那人被呛得说不出话,只听皇上哈哈一笑,“好!这是谁选出来的考生啊?真是伶牙俐齿,政见也颇为独到。”
这时一位老者一步踏出,慕言定睛一看原是刚才在一旁观察自己的考官。他一躬身道:“臣为皇上筛选明珠,以免蒙尘,是臣的本分。”
“李丞相,还是你眼光独到啊!不愧是父皇为我留下的贤臣!”皇上看了眼李丞相眼中尽是夸赞之意,“这一众仕子里,就这个慕言我看的过眼。”又一扫众试官,“你瞧瞧你们,选的都是什么人!”众试官纷纷下跪谢罪,皇上见了也不好再追究,“罢了罢了,你们先下去吧。”
一旁的公公缓缓拿着一张金榜递给皇上,皇上一挥笔墨很快便给出了排名。
公公拿着金榜便打开朗念:“状元,慕言!”
慕言听了便心头欢喜,多年夙愿终于得偿。之后那公公念的些什么他也不再听了,只想赶紧回家把今天的事情说与玖玖。
但拗不过这金榜颁布后还有骑马游城的规矩。作为状元慕言自然骑在众人前头,百姓纷纷夹道围观。人都说春风得意马蹄疾,可状元榜眼探花这殿试的头三名,却是这状元最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后头两位都笑着与百姓招手,见了熟人更是得意,只有这状元一路无话。
张先生自然也随着人流前来围观,看到慕言在前头走着,他看了人便说:“瞧着没!这状元是我学生!他叫慕言!”来围观的老熟人自然也不止张先生一人,大冤家无能也来了。当年他与大雄一阵厮杀,在床上躺了几月,最后却得知玖玖与慕言早已不见踪影,十分恼恨,心里记下此仇定然来日相报。看了慕言走在前头,便恨恨地回去了,心头想着,只要你在这城里,终有我报仇的时日!
游行很快便结束了,慕言回到家与玖玖分享喜讯,玖玖也为他高兴,倒不是为了锦衣玉食不再过苦日子,只要他心愿得偿那便好了。这夜他们也举杯共饮一醉方休。
清晨悄悄来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慕言宿醉还未全醒,未整衣冠便来到门前开门,瞧着原是提着皇榜来授职的公公,慕言赶忙下跪。
那公公微微一笑似是不屑,他张开皇榜,“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慕言殿前作答,甚得朕心,特授玄水县县令,官……九品。’”
一瞬间慕言的酒全醒了,不由得脱口而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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