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座山一个人
夕阳掠过群山,山上皆是灰绿色的色调,这是西北特有的大山风貌——一年四季都是这般,灰蒙黝绿的。
远远望去,一条蜿蜿蜒蜒的河流像是画家提笔作画般落笔在谷间广袤的砂石地上。河水很清澈,日光晒在上面波光粼粼,水里鱼儿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岸边的两人相乐。
河的北边,一座约莫千丈的大山拔地而起,直耸云霄。从山腰往上看已经极其模糊了,再往上,白茫茫一片,天云连成一线。这是一座高山。
再回到岸边那两人,一个老头,一个满脸胡渣的青年男子,背后是一颗老柳树,有一间小小的木屋子,两人就着木屋门前的凳子而坐。树根旁还俯卧着一头身材魁梧的大黑狗,它有一身黝黑发亮的毛发,注意到了青年打量的目光,大黑狗呲了呲牙,得意的晃了晃脖子上的项圈。
青年名叫吴言,是一家报社的记者,此次下乡,是为完成上面吩咐的一个下乡采风项目的任务,本来在一周前的他是打算驰车去往甘地的一个叫澧县的小县城,那儿据说民族风情浓厚,最近好像还有新的壁画出土。结果车在路上坏了,刚好到云坝镇附近,吴言只好先将车送到镇子上修理。这一修便是好几天,吴言本就不是个稳性子之人,在此之间,他索性四处转转,挂着采风的名头搞搞采访,这一打听下,他发现个奇怪的事,除了西北民众生活习俗上的日常,镇上的居民不约而同地都会神秘地提到一座山一个人。
关于这座山和这个人,众说纷纭,据他们所讲,吴言总结出这么一个故事——在二十几年前的一个晚上,吴山经历了一场地震,期间山上风雨大作,雷鸣电闪,树木被吹断了茬,泥石流滑坡一踵接一踵,嘈杂的怪叫声或夹杂在山雨山风中呼啸,或凌空炸裂在山谷,像是末日一般,闹腾了一个晚上。整个云坝镇的居民当晚都被惊醒,跑到吴山的对面围观,面面相觑,当晚看到的人无不惊魂心悸。
可奇怪的事来了,那场地震为什么只摇了吴山。就算是新闻系科班出生的吴言他也知道,地震是由于地质活动引起的,一旦发生肯定是那一带的板块不稳都要受到牵连,为什么近在咫尺的云坝镇反而相安无事。
当然这不是最奇怪的,当晚事发后,一大清早坝里一些胆大的人上山想查探个究竟,发现山上的人平安无事大家松了口气,庄里人还是被吓到了,一个个惊慌不安,像是受惊的鸭子样,坝里人问怎么回事,一个个开始絮絮叨叨各持意见,出于农村人的迷信,有人说是王母娘娘下旨降灾了,有人说是今年没办庙会土地爷震怒了,也有人说是地震了,谁都不能说出个大概,但可以确定的是,昨晚的的确确发生过一次大灾。无论是山上公路破开的巨大的裂缝,还是村庄四处倒塌的房子,还是被砸伤的几位村民,都说明着昨晚那场灾难。
经过一阵商讨,村民一致决定打算找政府帮忙搬到河坝去住。一个是因为放眼望去,村子房屋没有几户健全的了,到处东倒西歪,残垣断壁,另一个是昨晚发生了这样的事,鬼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这时村长突然跑来说,村里的吴厨子不见了!
吴厨子是吴庄一个奇人,据村长讲,吴厨子本名吴子恒,在他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在河坝捞鱼时消失了,全村人找了很久没找到,他的父母伤心欲绝,大家猜测是打交水被淹死了,在这边的农村孩子大多是旱鸭子,每年都有被淹死的。可他父母不信,在报警后找遍了整个野马河,甚至跑到附近几条清水江的支流都找了,没有找到孩子的半截尸体,直到寻人启示的纸张溃败在风雨里,逝者已逝,那对年迈的父母最终承认了这个事实。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十几年后,村口突然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来访,自称是吴子恒,这下整个吴庄都惊动了,最初发现的大爷奔走相告,村口一下子挤满了人,有老人,也有近些年长大的小伙子小姑娘,议论纷纷,毕竟一个消失十几年的人突然出现,未免有点惊世骇俗。
当人群中一个头上蒙着蓝方巾的中年妇女颤颤巍巍说出“子恒……吗”的时候,都安静了,这是吴子恒的母亲,十几年了,曾经那个早夭的孩子再度出现在村里人面前的时候,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秀娘,是恒儿。”村里的拜娘一边打量这年轻人一边忍不住对那妇女说道
“他娘,诶,这老天就是有眼的嘛。”老村长也颤颤巍巍地止不住盯着他看。
后来大家了解到,吴子恒小时候并不是失水,而是那天在去集市的路上被人贩子拐走了,这一拐就是十几年,人贩子把他卖给了个老头。那老头人还不错,供他读完高中,因为成绩不好没考上大学,又花钱送他到新西方厨师学校上学,考了厨师证,这个还真是,回来后他经常给庄里人做菜吃,手艺很好,大家妙不绝口,每每庄里有人办酒就喊他掌勺,久而久之,大家都叫他吴厨子。
“这娃命苦,小时候遭了大难,千幸万幸回来了,这下又不见了。”
庄里人都沉默了,大家在山上等了很多天,吴厨子依然没有回来,最后政府补助下来了,河坝灾建房修的差不多了,庄里人一起搬了下去,吴庄庄去人空。
再后来奇异的事又发生了,两年后消失的吴厨子又出现了,搬到河坝新村的原吴庄人都出来相认。
“是吴厨子。”
“是子恒。”
“奇迹啊!”
”天爷!”
……
尽管大家对吴厨子这两年的经历格外好奇,但他本人却对此闭口不提,大家也没多问,毕竟无事便安好。大家喊他回村住,山上房子都没了,政府拨款新建了这个新村,你娘也分到了房子,吴厨子一开始答应后面又拒绝了,
他说“我想住山上,我们吴庄祖上在隋唐时就定居了,好歹这么长历史了,不能都走光不是,再说了,湾里那庙还要有人打扫呢。”
“山上啥房子都没了,回来住吧厨子,别再出啥事了。”
“山上邪门,你别去了,这两年我又看到不好的东西了。”
“没事,我命大,这不这次也平安回来了嘛。”
最后包括他娘没人拗得过他,他上山住了,在原来吴庄的位置新打了座土房,添置些家具住进去了。
这一住便是二十年。
这些年来,吴山再没发生过邪门的事,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只是茶余饭后,偶尔会提起那座山,以及山上住的那个厨子。
……
“吴大爷,你这狗不赖。”吴言拨弄了下那只大狗,大狗睁开眼皮又闭上了,仿佛一脸不屑。
“呵呵,野马跟我很多年了。”
“它叫野马?”
“是的,此名便是取自这条河。”
“给一个狗取名为马,有趣。”
老头一脸慈笑的拨了拨大狗,把手中的烟袋摇了摇放下,说:
“小伙子你是城里来的吧。”
“是。”吴言点头,“我是一名报社记者,此次是来下乡采风来着。”
“看得出,是个文化人。”老头说,“你叫啥名字?”
“吴言。”
“哈哈,本家啊,你我倒挺有缘”
“吴言?”老头点点头,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好名字。”
“大爷好眼力,家父特别喜欢李煜的词。”
老头顿了顿又说:”你应该和前面来找我的人一样,是想打听我那两次离奇消失的事吧。”
“是的,吴大爷,我对您的经历很感兴趣,您可以讲一下吗?”吴言立马激动起来了,今天他专门来找老头就是为了这事。
“呵呵。”老头笑了笑,从地上又拿起水烟袋抽起了水烟,眼神飘向远方,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这时老头不知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他又把水烟袋放了下来,仔细地打量面前这个年轻人。
“吴言,我先问你个问题”
“您说。”
“你相信这世上有仙吗?”
“啊?您说的仙具体指什么?是神话里说的仙人还是指什么宗教信仰吗。”
“仙人。”
吴言愣住了,他在来之前已经想象过这个老头比较神秘,可能会用一些匪夷所思的经历来回答你,可没想到他竟然问出仙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想了想,说道:“我不相信,神仙那种东西那些只是古时候虚构出来的,比如说一些神话小说,阴阳经文之类的,我外公就是家乡的一名阴阳,他经文里那些王母娘娘都是假的,只能说是古民在那个天灾人祸的年代,寻求的一种精神寄托吧。”
老头笑了,“你答的很好。”
他继续道:“那我问你,都说文化植根于生活土壤,几千年来各种神话传说,譬如华夏的中国古神话、欧洲的北欧神话、希腊神话以及印度神话等等,这些都是古民留下来的瑰宝财富,它们的内容质同形异,很多故事有共同之处,不过披着相异的叙述外表,你能说他们都只是单纯的精神的寄托吗?”
吴言想了想,说:“是我狭隘了。”
老头继续说道:“有些人认为神仙是古人对未知世界的畏惧而想象出的概念,现在科技如此发达,但《圣经》之类的却也未被真正驳倒过。”
“其实见仁见智,信则有也不一定有,不信无也不一定没有。”
“可能见得事多了,想法便会不同。”
这时老头忽然停了下来,大狗也睁开了眼皮,他放下水烟袋,仔细盯着吴言。
一字一字说道:“这世上有仙。”
吴言仿佛心里受到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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