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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1 一家子都是土匪


  说实话,顾老师没想到表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简直是石破天惊啊!

  什么,如果跟梁家河结亲,就会被骗?

  表弟一看表哥一脸惊讶的样子,心里暗暗得意。

  他继续说道:“本来这些事我不应该说,说了好像砸媒似的。

  可这是丽丽的终身大事,当表叔的知道梁家河那边的底细。

  要是不说的话,对不起孩子。”

  在外间忙活的表嫂子听到了“砸媒”二字,提着锅铲子摽在门框上,插了一句:

  “她表叔,那你到底是不是来砸媒的?

  我可是听人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

  表弟干笑:“嫂子,看你说的,我刚刚的意思是,就怕我说了实话,你们跟梁家河的亲事散了,那我不就变成砸媒的了吗!”

  表嫂子冷冷说道:“是啊,砸媒肯定不如说媒好。我听人说,帮人说成三桩媒,下一辈子就能托生个猫。”

  所谓的“托生个猫”,指的是下辈子转世为猫。

  在老百姓眼里,猫是世界上最有福的生物。

  猫啥活都不干,整天吃好的,喝好的,还可以睡到炕上,主人有时候还抱着,这种生活最让人羡慕了。

  据说,救十条人命,才能有一次转世为猫的机会。

  但是只要说成三桩媒,就能获得这样一次殊荣。

  可见,促成一桩亲事,能顶三点三三三三三三三三三条人命。(注:非水字数,否则还可以无限三下去)

  那么,破坏一桩亲事呢?

  是不是相当于杀了三点三三……条人命?

  是不是就会永世不得为猫?

  这个没有明确记载。

  而且顾老师关注的重点也没放在转世为猫的问题上。

  他对老伴说道:“我们男人说话,娘们儿插什么嘴,赶紧炒菜去。”

  然后示意表弟:“你继续说,姓梁的有什么问题?”

  表弟看看表哥的脸色,就像下了天大决心似的:“那我也不藏着掖着,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了啊!

  人家给丽丽介绍的那个梁二仓,是家里的老二吧?

  我先从他爷爷说起。

  他爷爷叫梁金元,手上有人命。

  早先杀过人。”

  “这个我知道,”顾老师说道,“不是说他爷爷杀过土匪吗?”

  “你听他胡吹!”表弟一瞪眼:

  “那都是跟不了解内情的外人编的瞎话。

  说什么那年反了刘黑七,他杀的是刘黑七的人。

  可是他们村里的人都说了,反了刘黑七那年,梁金元才十五六岁。

  还是个孩子。

  多少身强力壮的成年人都被土匪杀了,他一个孩子,能杀得了土匪?

  据梁家河知情的人说,其实他杀的是老人,抢了人家的包袱。

  回来还跟人说杀了土匪。

  其实梁金元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顾老师转着手里的茶碗,低头不语。

  表弟一看自己的话效果不错,趁热打铁:

  “然后再说那个梁二仓他爹,叫梁秉仁。

  你听听他那名字吧,秉仁,秉仁,不就是个病人嘛。

  早早地就死了。

  我可是听梁家河的人说了,梁秉仁那病有蓄根!”

  庄户人所谓的“蓄根”,学名叫“遗传病”。

  意思是说,梁秉仁年轻力壮的时候突然嘎巴死了,那么他的儿女到了他那年龄,大概率也会嘎巴死了。

  不得不说,这话太恶毒了。

  农村人砸媒,说别的坏话砸不散,只要说对方家族有遗传病,传染病一类。

  没有砸不散的。

  没办法,谁让梁秉仁偏偏大号叫病人呢。

  你要敢否认没病,那么为什么偏偏身强力壮的年龄嘎巴死咯?

  表弟偷眼看表哥的脸色,发现表哥的神情越来越低沉。

  这说明自己的话很有效果,于是继续说道:

  “最厉害的就是梁二仓那个娘。

  那可不是个含糊娘们儿。

  守寡没有几天,就坐山招夫弄了个瘸腿的男人。

  那个男人在她家里什么地位都没有,整天就知道干活,饭都不管饱。

  他娘在村里就是个老婆王,没人敢惹她。

  你可以去打听打听,生产队的时候,分什么东西都得她占先。

  总想多吃多占。

  连生产队长都敢骂。

  你说她能厉害到什么程度?

  回到娘家村,居然搅拉一盆子屎和尿,给她兄弟媳妇扣到头上。

  扣头上还不解恨,反咬一口,把她亲兄弟、亲兄弟媳妇给抓到派出所去了。

  你说这样的婆婆,丽丽要是嫁过去,在那个家里能打出滚来吗?”

  顾老师的脸越来越黑,手都有点哆嗦。

  说得口干舌燥的表弟自己拿起茶壶倒了茶,咕咚咕咚喝上一碗,抹抹嘴:

  “梁二仓这个人吧,据说还算老实。

  可是他大哥,那个梁大仓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说这几年在外边做买卖,坑蒙拐骗的,好像欠下了不少债。

  他那个妹妹吧,还是个拾羔子。

  据说就是捡来当童养媳养着,预备着哪个儿子娶不上媳妇给哪个。

  为什么要捡个童养媳?

  还不是他娘知道自己在村里名声臭,儿子很容易打光棍!

  那个梁三仓就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去年夏天在县城跟人打架,把人的腿都打断了。

  让公安局抓进去,听说花了不少钱才保出来。

  那就是个土匪,随他爷爷——”

  啪!

  一声巨响。

  打断了表弟的话头。

  表弟无比愕然地瞪着他的表哥。

  外间屋做菜的顾云丽和她母亲听到巨响赶紧跑进来。

  只见表叔的脑袋上正在哗哗地往下流血,已经流得满脸都是。

  炕上和地上碎了一地的茶壶碎片。

  表叔的身上湿了一大片,沾着好多的茶叶沫子。

  很明显,这是茶壶砸在表叔头上了呀!

  顾老师犹自抬着手点指着表弟,气得浑身都哆嗦:

  “滚,你给我滚。

  从今往后你不要登我的门!

  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人家老梁家怎么得罪你了,你这么糟践人家!

  我们家丽丽好好的一门亲事,你非得要给砸了!

  砸散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把你当亲表弟,你却来祸害我们一家。

  你还是人吗?

  给人砸媒丧尽天良,禽兽不如……”

  看着表哥目眦尽裂,怒不可遏,恨不能把对方撕过来掐死的样子。

  表弟胆怯了。

  而且头上哗哗的血一直流也不是办法,他得赶紧去卫生所止血,包扎一下。

  他从炕沿上跳下来,转身就往外走。

  哗啦——

  顾老师把整个差盘子,连里面七八个茶碗都扔到了表弟的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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