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笔文学 > 那年1981 > 1024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1024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梁进仓下了飞机,早有他公司的车等在机场。

  梁总立即上车,往县医院飞驰而去。

  在车上,梁总得知镇卫生院的救护车比二仓早一步到了梁家河。

  拉上老歪,陪同的还有几个邻居,向县医院飞驰。

  二仓没等进村接到邻居电话,于是掉头,跟在从村里出来的救护车后面。

  救护车过去夏山镇不远,就跟县医院的救护车相遇。

  路上早就联系好了,两辆救护车停下,县医院由院长亲自选派的护士长和专家医生上了镇卫生院的救护车。

  几个邻居则下车,上了跟在后面的二仓的车。

  三辆车呼啸着开向县医院。

  到了医院,第一步当然就是先做CT,然后开始化栓。

  对于血栓这病,以前的人叫中风,后来成为脑血栓,到了后世,大多称为卒中。

  其实是一回事。

  都是突发且进展迅速的脑缺血或脑出血性疾病。

  患病后会影响脑部的正常血液供应,会表现为头晕、头痛等现象。

  还有可能会影响脑部神经功能,表现为肢体偏瘫、语言障碍等现象。

  由于患者的梗死面积以及出血部位不同,所以对身体造成的影响也有所不同。

  老歪的栓塞部位在脑干,CT显示栓塞面积较大。

  最不利的是由于家中无人,发病时间较长,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预后也不是很乐观。

  翻译过来就是,病人目前的情况来看无生命危险,但从此之后基本失去自理能力。

  当医生把这个检查结果告诉病人家属梁二仓的时候,二仓当时就忍不住了,在医生办公室失声痛哭起来。

  这时候顾云丽也赶过来了,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一看男人突然失声痛哭。

  她赶紧上去揽住二仓:“二仓,咱叔怎么样——”

  却是一下子哽咽住了,憋了几秒钟,再也忍不住,搂住二仓也开始大哭起来。

  因为这个病人是院长亲自指挥,并且参与会诊救治的,所以医护人员对病人以及病人家属都不敢怠慢。

  一看病人家属痛哭得不能自持,几个医生劝都劝不住,几名护士小声议论:

  “看来这家人还真孝顺。

  你看看人家的儿子和儿媳妇哭成那样。

  一看就是真心疼啊!”

  另一个说:“不是儿子和儿媳吧?你没听她说‘咱叔’,是不是侄子和侄媳妇?”

  一个护士说:“是儿子。

  他们那不是跟着来了好几个嘛,刚才吴主任问的时候,那个男的说我是病人的儿子。”

  哦——

  几个护士明白了。

  其实这也正常,因为在本地农村的传统当中,偶尔也有的人家会把父亲叫叔,把母亲叫婶婶。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叫爹叫娘,而要那样叫,但这种情况是有的。

  这时候旁边一个梁家河跟着过来的邻居听到护士们的议论,忍不住说道:

  “要是亲生的,肯定就要叫爹了。

  这个病人不是他们的亲爹,是后爹。

  所以他们兄弟几个都管病人叫叔。”

  哦!

  护士们这下真正明白了。

  其中一个护士忍不住又说:“是继父啊!

  继父都这么心疼?

  是真心疼吗?”

  “不是真的心疼难道还是装的?”邻居不高兴地说:

  “二仓他们兄弟几个对他叔都很孝顺。

  这是真心疼!”

  在医生和邻居们持续的劝说和安慰之下,二仓和顾云丽总算是控制住了痛哭。

  因为老歪做完检查以后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那里面完全无菌操作,家属根本进不去。

  他们只能守在监护室外面。

  一会儿,只见大哥风火流星的脚步走了进来。

  二仓和云丽就像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站起来就跑过去迎住大哥。

  还没等开口,二仓的眼泪就泄闸而下,上去一下子叉住大哥的俩胳膊。

  只是哗哗的流泪,一句话都说不出。

  云丽则是揽着二仓的胳膊流泪。

  大哥在路上已经跟院长通了几次电话,对继父的病情了解得比二仓都清楚。

  所以,他不需要问二仓关于继父病情的问题。

  二仓两口子在他面前只是流泪,就像两个无助的孩子。

  让大哥心里难受极了。

  接下来,只见二仓突然放开大哥,挥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扇。

  却是被大哥一把攥住了手脖子。

  二仓泪眼模糊地看着大哥,哑声说:“大哥,怪我——”

  大哥哑声说:“不怪你,怪我!”

  兄弟俩相互扶着,来到走廊的椅子上坐下。

  大哥看看一直拉着二仓,现在就站在他身边的弟媳妇:

  “小顾,你也坐下吧。

  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都别急。

  谁也不要自责。”

  “大哥——”顾云丽流着眼泪说:

  “你们和咱娘都在沪海,就我们在家。

  我们有车,镇上离着咱家又不远。

  我们就是天天往家跑也行啊。

  实在要是陪盼盼,让二仓晚上回来跟咱叔作伴啊!

  可是我们都没那么想。

  就是觉得来回跑麻烦。

  是我们太大意了。”

  大哥摇摇头:“就是你们在家,跟咱叔的卧房隔着好几间屋。

  咱叔犯病,你们也不知道。

  这事不怪你们。

  怪我太大意了。

  我以为咱叔身体条件这么好,还没到发作老年病的年纪。

  自己单独在家住几个月,不会有什么事。

  而且你们周未就回家。

  也不像有的留守老人常年在家独居。

  我本想下个月就让咱娘回来的。

  万万没想到竟然这么巧。

  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咱叔就出事了。

  这些问题我本来是想到了的。

  可就是因为我的大意,才造成现在这种情况。

  这是我当老大的失职。”

  二仓和云丽同时说:“大哥,你不能这样说。

  就我们在家,是我们俩失职。”

  大哥冲他俩摆摆手:“这个问题不讨论了。

  事已至此,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现在咱叔在监护室,咱们外面人再多也没用。

  我和老二留下,小顾你先回去。

  一会儿盼盼放了学没人照顾不行。”

  顾云丽赶紧说:“没事大哥,我来的时候跟一个同事托付了,晚上让盼盼去她家。”

  “没必要,”大哥说,“咱们人再多,坐这外面也帮不上什么。

  现在还用不到你,你就先回去。

  养精蓄锐,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咱叔栓住了,情况不乐观。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预后不乐观。

  大概率今后已经不能自理。

  家里有个不能自理的老人,以后咱们大家就要多受累了。

  当然,不管是雇护工还是雇保姆,咱们也不差钱。

  但是咱们家的情况太特殊了,因为咱们不是咱叔亲生的。

  人一旦得了病,会更加地敏感脆弱。

  尤其咱叔是个老实人。

  这些年来,其实我很了解他的心理。

  其实他一直很焦虑。

  虽然咱们对咱叔都很好,人人都说咱们孝顺。

  咱叔也发自内心地觉得咱们孝顺。

  但他的焦虑还是不可避免的存在。

  那是因为像他这种坐山招夫情况的其他人,晚景都不乐观。

  咱叔见多了那些继子不孝顺,母亲一旦先去世,就把继父赶出家门,让他回原籍。

  继父一旦生病,也是把他送回老家不管了。

  咱们四邻八乡,以前这样的情况太多了。

  坐山招夫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很悲惨的下场。

  以前的时候,一旦有人说起某个村子有坐山招夫的被赶出家门,或者生病了继子们不给他救治的事。

  我发现咱叔听了这些话,脸色就发白,也不说话了。

  我就知道,这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听着别人这么悲惨的结局,咱叔就想到他自身了。

  所以说,如果是咱们的亲生父母生病,雇保姆雇护工,都没问题。

  反而是咱叔这情况,只能咱们这些做子女的亲自照顾。

  当然,咱们还年轻,都有各自的工作,全职照顾老人也不现实。

  那不是还有咱娘嘛。

  夫妻二人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有一方生病需要照顾,另一方责无旁贷。

  到时候咱娘是照顾咱叔的主力,咱们轮流替咱娘分担。

  这样也不会把咱娘累着。

  现在咱叔突然发病,我嘱咐三仓和小四儿一定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让咱娘知道。

  等咱叔病情稳定了,那是必须要让咱娘知道的。

  那时候让她也回来,守在咱叔这里。

  有了咱娘,还有咱们这些为人子女的亲自照顾,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给咱叔安慰。”

  二仓两口子听着大哥的话,一直不住点头。

  云丽说:“大哥你放心,这回我们接受教训,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咱叔。

  把这次的失误补回来。

  二仓刚才说了,咱叔这一辈子太苦了。

  只要这回没有生命危险,他不能自理了,咱们也不能让咱叔受一丁点委屈。

  一定好好伺候,让他即使不能自理,但也能很幸福。”

  三个人正在谈着,远远的就看到英子急匆匆走过来。

  二仓一看姐姐来了,眼圈儿瞬间又红了,赶紧站起来。

  顾云丽早就小跑上去接着大嫂,俩人拉住手,顿时哭了起来。

  梁家河跟着过来的那些邻居就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着呢,看到这种情景,几个人小声议论:

  “老歪有福啊。

  大仓弟兄几个对他那是真亲。

  你听听大仓刚才跟二仓两口子说的那些话,听得我都直掉眼泪。

  别看老歪这回拴住了,我觉得他肯定掉不到地上。

  大仓弟兄们绝对把他伺候得很好。”

  另外几个连连点头,很认同这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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