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七百三十二章 渝州人的当家菜(五…
秦剑铭比楚城幕预想中的答应得更加痛快,当楚城幕从手包里把被罗溪鱼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资料拿出来递给他时,这个身高一米八的北方汉子,强忍着胸腹间翻腾的酒意,接了过来,就着趸船包间那昏暗的灯光仔细的翻看了起来。
看完没一会儿,秦剑铭就合上了手中这份关于王成斌调查方向的资料,用手在大腿上重重一拍,恨恨道:
“我早就想收拾这孙子了,当初在周渔府火锅店门口挨那一刀,我就怀疑是王成斌叫人干的。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我头天决定严查废弃车辆,结果第二天就挨了一刀。要不是我哥叫我稍安勿躁,我就把他狗日的捅翻了,什么阿猫阿狗都骑在我秦剑铭头上拉屎。”
罗溪鱼闻言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鲜美的鲥鱼突然就变得没了滋味。这秦剑铭不知是上渝州来了以后学得这么粗犷,还是说故意在自己和楚城幕面前表现得一副粗人的模样,这才聊了没多一会儿,口中的脏话是一串接着一串。
秦剑铭虽然酒意已经有些上来了,可在体制内混的,又有几人缺少那点儿控制酒意的自控力,此时看罗溪鱼脸色不太好,忙端起酒杯,陪着笑道:“小罗局长,我平时和下面的同事这么说话习惯了,一不小心没控制好自己,我自罚一杯。”
罗溪鱼就要搭话,楚城幕放在桌子下的手拍了拍她丰腴的大腿,意思是自己来应酬,于是罗溪鱼看了看秦剑铭,没有多说什么,转而专心对付起来盘子里那条两掌来大的鲥鱼。
张爱玲曾经提到人生的三件憾事: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多刺,三恨红楼梦未完。光是这个评价,就足以见鲥鱼的鲜美。
鲥鱼成熟以后会在海里生活,这东西只有产卵期才会洄游长江,也就是在2005年这个时间段,渝州偶尔还能捕捉到野生鲥鱼,要是换到楚城幕重生前,这东西基本就只剩人工养殖的了。
不过像罗溪鱼餐盘里接近两个成人手掌这么大的,在渝州也是少见。野生鲥鱼的肉质很是鲜美,可刺儿也是真多,比起鲤鱼多了接近三分之一的小刺儿,经常让人吃得很不尽兴,可偏偏老饕却又好这一口,喜好烹饪的罗溪鱼,无疑就是这样的老饕了。
楚城幕端起酒杯冲正要往下灌酒的秦剑铭举了一下,秦剑铭见状,手中这杯“罚酒”一时间不知该喝下去还是该冲楚城幕举个杯,于是扭头往楚城幕身旁的罗溪鱼看了过去。
“看我做什么?我弟弟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我来之前都不知道他要对付的人是王成斌,今晚的事儿,你和他聊就行了。”罗溪鱼用勺子和筷子专心的挑着小刺儿,余光瞄到秦剑铭正在看自己,头也不抬的说道。
秦剑铭闻言,这才后知后觉的琢磨过味儿来,原来两人之间,这个从进屋以来,就温言软语,表现得人畜无害,如同罗溪鱼小跟班一般的楚城幕,才是占主导地位的那一个,真是见了鬼了。
楚城幕举杯和秦剑铭微微碰了一下,轻笑道:
“秦哥,怎么?发现送礼的人转来转去转了一大圈,还真是我送的,现在不敢接受了?咱俩之间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话不妨直说,你要是觉得为我办事儿为难,那我换个人办就是了。”
秦剑铭闻言干笑了一声也举起酒杯和楚城幕碰了一下,有些酒意上头的他,还真以为是罗溪鱼在找他办事儿,可现在回过头仔细想想,罗溪鱼既然在掌握有侦查方向的情况下,干嘛不直接就拿了证据抓人?市局里她又不是没人,又哪里轮得到他出场?
现在只给了方向却不给证据,楚城幕摆明是在考验他能力的同时,又让他递上一份投名状。看来上次的事儿,要过了这一关才能完结啊!就是不知这份投名状到底是交到了罗溪鱼手里,还是楚城幕手里,只是事到如今,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想明白了其中关窍的秦剑铭,正色回答道:“报仇这种事情哪能假于外人之手?即使是没有楚老板这份资料,我自己也打算动手对付他。实不相瞒,我老秦现在虽然混得惨了点儿,但为我奔波办事儿的人还是不缺的,楚老板你就放心吧!”
楚城幕闻言心中暗自一笑,这个秦剑铭,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会儿说自己手底下没几个可以使唤的人手了,连去一趟乾州监狱都得自己亲自跑一趟。一会儿又说自己不缺帮他办事儿的人,让自己放心。
话说得多了,也不知哪句真哪句假,不过真假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事儿办了就行了,公门中人,谁又没点花花肠子了?
眼看事情办得差不多了,秦剑铭那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楚城幕也就不再劝他喝酒,只是就着烤鱼闲聊了几句。等到罗溪鱼好不容易把餐盘里的鲥鱼收拾干净了,楚城幕这才起身去结账,准备告辞。
三条野生鲥鱼,两条巴掌大的,一条两人巴掌大的,加起来不过两斤多一点儿,居然花了接近六千,看到这个账单,楚城幕也不由挑了挑眉。
一想到自己和秦剑铭面前那基本没怎么动过的清蒸鱼,楚城幕暗自有些后悔为了装逼,光顾着聊天去了。要是早知道这东西在这年头就卖得这么贵,还不如直接把三条都上给身边那只小馋猫全吃了好了。
回到包厢,只有一个服务员在收拾餐盘,秦剑铭和罗溪鱼都已经没了踪影,只是在靠近卫生间的方向,隐隐传来一阵阵痛不欲生的呕吐声。一两斤的酒量,秦剑铭应该还是有的,不过像这么对瓶吹,一口气喝下去半斤,酒量再好怕也扛不住。
出了包厢,楚城幕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才看见一身长裙的罗溪鱼,正静静的站在趸船另一头的船舷边上,扶着栏杆向江心眺望。江风吹动了她的长裙,也吹动了她的长发,船舷过道上的灯光更是把她美妙的身姿映射在昏黄的江面上。江面上带着些许波浪,一层叠一层,让她曼妙的身子又多了几分曲曲折折。
目送秦剑铭跌跌撞撞的上了防波堤,想在江边散步消消食的罗溪鱼,左右张望了一下,悄悄的伸手搂住了楚城幕的胳膊,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自从上次两人亲昵被人偷拍了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外面,这么明目张胆的亲近楚城幕了。
夜色下的江边比起白日凉爽了不少,江风更是一阵接一阵的吹拂过来,水位有些上涨了的江面,波涛冲刷着岸边,发出唰唰的响动。罗溪鱼搂住楚城幕的胳膊,借着附近码头的灯光,小心翼翼的避开脚下的鹅卵石。
一斤多的鲥鱼去头去尾,也就剩下几两肉,不过罗溪鱼只是会吃,饭量却历来不大,刚才这么一条鱼下去,就让她的肚子吃得有些鼓了,此时一边散步,还不忘一边揉着小肚子。
“这个王成斌就是上次扣你车那个?我小弟不像这么小气的人啊,怎么过了这么久了才想起对付他?”
罗溪鱼穿着高跟鞋,明明不方便在鹅卵石沙滩上行走,却偏偏搂住楚城幕的胳膊,蹦蹦跳跳个不停,结果一不小心岔了气儿,顿时站在了原地,捂住了肚子,皱着眉冲楚城幕问道。
楚城幕借着码头上的灯光,低头看了看罗溪鱼的脸色,发现她没有什么大碍,这才回答道:“那事儿早就过去了,不过是我当初答应了盛翛然,帮她收拾了王成斌,然后她才会和许敬他们合作……”
“怎么又是这个盛翛然?小弟,你该不会和她有什么吧?”听楚城幕说完盛翛然挨打的过程以及许季平和许仲平的关系,罗溪鱼皱了皱眉,没有第一时间理会这中间的弯弯道道,反而松开楚城幕的胳膊,退后两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他,问道。
楚城幕闻言,没好气的白了罗溪鱼一眼,道:
“你弟弟我的审美还没差到这种程度,答应她完全是因为她手里有家地产公司的缘故,不然从头开始弄一个地产公司,太耽误时间了。云城那边还处在筹备阶段,等到这边重组好,也就差不多刚好能用上了。”
“年后罗伯伯不是要往蜀州动一动么?有了许季平这层关系在,罗伯伯过去了,也不至于孤立无援。我知道老罗家家大业大,可罗伯伯不是死犟死犟的么?虽然许仲平排名比较靠后,但有一个总比没有强,对吧?你不也看见了,没有本地官员的支持,秦家兄弟俩是个什么境况。”
罗溪鱼闻言,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大男生,在私底下默默的为自己父女俩做了多少。在她还不知晓的情况下,一张虽然还稍嫌稚嫩,但却用利益和感情捆绑在一起的关系网,正在楚城幕的心中,慢慢的编织而成。
这其中涉及到了利益,也涉及到了人情,更涉及到了感情,每个人都是一个节点,每一个节点都被楚城幕利用了起来。
哪怕生性疲懒的他还没把第一步给踏结实,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个从渝州牵往云城的关系网,将来会异常好用,无论是对楚城幕来说,还是对自家父女而言。
这个弟弟,还是一如既往的可靠呢!
“那倒是,我小弟的审美可高着呢?那个盛翛然的屁股大么?”想明白了其中关窍的罗溪鱼,再次搂住了楚城幕的胳膊,冲他眯眼笑,问道。
楚城幕闻言再次白了罗溪鱼一眼,道:“姐,你是淑女,怎么能开口闭口问别的女人屁股大不大?”
“哦,那这个女人的臀部肥不肥?”
“你!”
“哈哈哈哈……”
伴随着阵阵浪花的声音,也伴随着罗溪鱼清脆爽朗的笑声,夜色下的两人手挽着手,一路闲聊。
看到手边有一串淡紫色的如同小喇叭一般的野花,罗溪鱼都没多想一下,就想伸手去摘,楚城幕见状,忙一把把她的手拉了回来,在她满是不解的目光中,好笑道:
“姐,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看见花花草草的就想动手。这东西是醉鱼草,又叫闭鱼花,浑身上下都带毒。我们小时候经常把这个捣碎了扔小溪里,连活鱼都能给分分钟麻翻了。哈,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为你准备的,要不然你再去抓一把试试?”
罗溪鱼闻言,伸手掐住了楚城幕腰间的嫩肉,轻轻的捏了一把,没好气道:“去你的,那这东西岂不是可以用来当做麻药用?”
为了避免这个姐姐手贱,楚城幕笑了笑,领着罗溪鱼往江边稍高的位置走了几步,回道:
“鱼是会被麻倒,人要是吃了嘛,一言难尽!小时候有一次我和严书墨一起拿这个麻鱼,抓到鱼以后,姐你也是知道的,如果手边没有去腥的调料,弄两把青草塞鱼肚子里也能对付一下。”
“结果这家伙也不知是缺心眼还是没注意到,就把这个塞鱼肚子里了,吃完以后又是抽搐,又是打摆子。当时我们还在山上住着,离医院挺远的,送医院明显是来不及了,于是两边的父母就合计了一下,用最原始的方法,死马当活马医。结果又是给他灌肠,又是给他催吐,才把他给救了回来。”
“后来听医生说,吃了这个本来就会拉肚子,需要止泻才对,难怪当时就觉得那喷射量大得有些不正常,不过那时候严书墨已经被我们全家人一起参观过菊花了。”
罗溪鱼闻言,笑眯了月牙眼,秦剑铭在她面前说起这些东西,她连胃口都倒了三分,要不是今晚的野生鲥鱼确实美味,她怕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楚城幕在她面前绘声绘色的描述幼年趣事,说得更是画面感十足,可她却偏偏没有半分恶心的感觉。
“你俩感情很好?”罗溪鱼看楚城幕要上石阶了,忙双手搂住他的胳膊,把半个身子的体重都挂在他身上,任由他拽着自己往上走,自己却后仰着,笑眯眯的问道。
“嗯,他比我大月份,从我出生那天开始,我俩就在一起长大,这么些年,就没分开过。他妈妈身体不好,去年暑假人也没了,早年间他父母都没精力管他,他基本就是被我父母教育大的,反正他在我家的糗事一大堆,我在他家也没好哪去。”
罗溪鱼看起来并不胖,相反,除了臀部和胸部,别的地方都很纤瘦,腹部的马甲线尤为迷人,可就这么几步石阶,却把楚城幕累了个气喘吁吁。
“上一次你说是发小,我还以为仅仅是邻居呢!哪知道你俩关系这么亲近,那我岂不是得想办法讨好一下他了?”罗溪鱼笑道。
“讨好他做什么?”楚城幕闻言奇怪道。
“不讨好他,我怎么知道你小时候的糗事儿?哈哈哈。”罗溪鱼大笑道。
“嗨,这哪还需要讨好他,你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楚城幕笑了笑道。
“小弟。”眼看上了一层防波堤的平台,罗溪鱼又搂住了楚城幕的胳膊,轻声叫了他一下。
“嗯?”楚城幕应道。
“你知道么?刚才我们吃的鲥鱼,据传老年间在江浙地区的大户人家,新媳妇儿过门,第一道要做给婆婆吃的菜,就是清蒸鲥鱼。”罗溪鱼轻声说道。
楚城幕也算得博闻强识了,对此倒是没有听说过,不由好奇道:“有什么说头么?”
“因为啊!鲥鱼吃鳞,甲鱼吃裙,这话听说过吧?”罗溪鱼侧头看了看楚城幕,问道。
楚城幕闻言摇了摇头,道:“我知道这么吃,但是不知道有这句话,有什么讲究么?”
“鲥鱼的鳞片油脂特别丰富,所以清蒸的时候,鲥鱼是不需要去鳞的,蒸熟了以后,鳞片下的油脂,一半会渗透进鱼肉里面,一半会浮于鱼鳞表面,吃起来不仅会有鱼的鲜美,还有一种肉的质感。所以,那边新过门的媳妇儿,如果做这道菜,去了鳞,会被认为是没见过世面。”
罗溪鱼不愧是老饕,一说起吃的,不仅说得头头是道,还把其中的典故信手拈来。
楚城幕闻言,伸手摩挲了一下下巴,想了想道:“听起来有点道理,不过谁家大户人家的儿媳妇儿还亲自下厨的?不都是由厨娘之类的动手么?”
罗溪鱼闻言一噎,没好气的白了楚城幕一眼,道:“做不做是一回事,会不会又是另一回事,我还这么喜欢做饭呢,我平时又哪里做过几回?”
“有点道理,我也挺会做饭的,好像也没做过几回!”楚城幕闻言点点头,觉得罗溪鱼说得很有道理。
“那,小弟,你知道咱们蜀渝地区,新媳妇儿必须会做的第一道菜是什么么?”夜色中,罗溪鱼咬了咬下唇,问道。
楚城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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