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东外城发案惊府城 细打问…
赵俭和张老伯刚吃完饭,荷儿正收拾桌子,见爷儿俩风风火火进来。
王进福大喘着气,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完,“十有八九是被人算计了。大伯、兄弟,你们看是不是。”
赵俭问:“阳儿,那人长何模样?”
王正阳说:“中等个儿、有点儿瘦,枣核脑袋、黑脸,穿灰绸衫、酱色裤,不像平阳城附近口音。”
张老伯耳朵不好使,“怎得就把那么多货给了一个生人?”
王进福:“怪我没嘱咐到,要是我索性关一天门,也不至于出这事。”
荷儿看王正阳想哭,一把拉在怀里,“没事阳儿,有你爹和赵俭叔哩。”
赵俭:“在家里想不出啥办法,大哥,你随我出去。”
王正阳也跟着要去,荷儿道:“阳儿跟着去干甚,在家里呆着吧。”
王正阳:“我见过人,知道原委,我必要跟着去。”
张老伯在后面喊:“有事情解决事情,莫急躁。”
赵俭的马在衙门里,走得慢,快要到鼓楼,一个挑着食盒的后生正过来,是冯五的弟兄。
赵俭道:“你把挑担存路边店里,立马让冯五到衙门口等我。”
赵俭进了衙门很久没出来。
冯五急匆匆赶来,见了王进福拱手,“大哥也在衙门口。”
王进福:“这不也等我兄弟么,顾不上进衙门了,却这么久不出来。”
冯五问:“大哥可知何事?”
王进福把棉纱店出的事一说。
冯五道:“如此,必是谋划好的。”
又过了一会儿,赵俭匆匆出来,“不只耀祖棉纱店一宗案,昨夜东外城十几家店铺被盗抢,还伤了一个店伙计。杨爷、郝爷都在,好在大哥是白日巡检,干系不大。我们当下都走不脱,先衙门里听差去。”
冯五道:“方才大哥已与我讲了,赵爷有何吩咐?”
赵俭拿出王正阳写的明细递给冯五,“你立马把人撒出去,再去襄陵一趟,若人在,便把人拿住。若是假的,赶紧查出个由头来。只要拿住一个,估计这一干事都能水落石出。”
说着掏出两锭银子递给冯五。
又对王正阳说:“阳儿,你将事情始末再细说与冯叔,之后你自己回家可否?”王正阳点点头。
赵俭和王进福进衙门里去。王正阳边走边把事情从头至尾讲与冯五,连人的模样、马的颜色都没落。
王正阳心里乱糟糟的,慢腾腾地往家走,练功的心思也没了。太阳挂在武定门的南角,亮得晃眼。
身后一阵马蹄响和杂乱的脚步声,杨伯雄等几匹马在前,赵俭也手里拎着拐棍儿,骑着小红马跟着,王进福和十来个步快后面小跑着。
王进福看见儿子喊:“我们去出案,回去跟你娘就说没事。”
杨伯雄一干人到了东外城,凡发案的店铺,先派差役清了场。
都是南关和东关的饭馆、酒楼及大些的店铺。开锁或翻墙进去,若被守店的人发现,便改为抢,塞了嘴,蒙上头,绑了手脚。
店伙计描述,抢匪三五个,都是黑衣短打扮,面罩遮脸,听口音似河南那边。从入室到带银子走,不过片刻之间,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一趟转下来,合计失银八百多两。
已近晌午,一干人巡到棉纱店的时候,一辆马车嘚嘚嘚跑过来,后面跟着两个气喘吁吁的差役,是魏主事和罗通判一起坐车来了。
杨伯雄、郝云过去行礼。
魏主事问:“多少家?失了多少银子?有没有死伤?”
杨伯雄道:“禀主事、通判大人,一共十二家,失银八百多两和货值三百几十两的棉纱、布匹,轻伤一个店伙计。”
罗通判捻着胡须道:“好好的东外城,如何平地生出这么大的事来。”
杨伯雄道:“属下以为,盗匪连抢十几家,手法老练,当不是临时起意,定是事先谋划好的。”
郝云道:“二位大人,盗匪子时到丑时作案,武定门寅时三刻开城门,这些盗贼得手后进不了内城。据店家说,盗贼是河南口音。卑职推断,他们会从东门出官道向南,此时已出城近五个时辰,若骑马,当已在百里之外。”
魏主事:“是否派出马快去追了?”
郝云道:“刚查出些苗头,还未派出。”
杨伯雄道:“二位大人,盗匪出手准,布排周密,是否在东外城有同谋。还有,若盗匪假冒河南口音,我们便中了他计。属下以为,应一路往南追,同时往霍州、潞州沿途旅店访查,一现行踪即刻拿人。”
罗通判道:“分三路追捕,刑捕司哪来那么多人手,平阳城当下这么乱,不能都派出去。”
魏主事:“我看这样,我们赌南边,也别丢下北边。潞州山路崎岖,我们赌他不走此路,只向潞州府发协查公文。郝副指挥,即刻带马快往南追,先堵渡口,再往回查。杨指挥带人往北寻踪查访。界限南到风陵渡,北到霍州。”
郝云策马而去,回衙门调人去了。
罗通判道:“若南北无功而返将如何?”
魏程远道:“那我们就等着挨提刑司大人责罚,知府大人也不会罢休。”
魏程远一干人进了莫耀祖的棉纱店,赵俭道:“再看看其它棉花。”
王进福又拆了十来包,无一例外,里面全发黑长毛儿了。
罗通判:“如此看,也乃刻意谋划。”
魏主事:“这北关,白日何人巡检?”
王进福道:“禀老爷,小人应白日在东外城北关巡检,因临时被调去城西查案,及回东外城已是傍晚,而棉纱店被骗约发生在辰时。”
魏主事:“近几日可察觉到异常?”
王进福:“小人每日巡视,无任何异常,便突生出这般事来。”
魏主事:“如此的诈骗和盗抢,必是先来过,岂能没有异常?你们怠忽职守罢了,昨日夜里何人巡检?”
三个刑捕差役出来应声,说在巡检所过夜,并无人报案。
杨伯雄怒道:“人都被盗匪制住了,如何报案?但凡你三人夜里街上走几回,也不至于让盗匪如此猖獗,尔等领工食银是来睡觉的么?”
其中一个回道:“杨爷,那日你带众弟兄到东外城巡视也见了,这行市上交易井然有序,一连数月连打架的都没有,谁知一下冒出一伙强盗。”
杨伯雄:“魏大人、罗大人都惊动了,你们还嘴硬。”
魏程远道:“将三人从刑房除册,关起来严加审问,搞清楚是否盗匪同伙。”
当下三个刑捕就被摘了皀帽,脱了赭红比甲,麻绳拴了手腕押到门外。
魏主事又道:“自今日起,东外城和内城都派人上街巡夜,勿再生出事来。”
魏主事与罗通判乘车走了。
杨伯雄道:“办案紧迫,不必回衙了。我这便带数人往霍州,老高你加紧审那三个疑犯……。”
掌灯时分,冯五与赵俭、王进福在饭馆里相见。
冯五道:“二位哥哥,这批棉花乃前年一客商存于襄陵,人却无了音信。适逢下雨,地面进水,闷在屋里无人管。房东怕担干系,报了官。官家人看棉花已废了,便不再过问。却在两天前,有人来将棉花拉走,房东上前打问,说是官府差来的,又见拉货的人里有人穿着官衣,便没再多问。”
王进福:“可是六十包?”
冯五:“房东讲大约是。”
赵俭:“人在何处?”
冯五:“打听一番,城里店铺从无叫高名有的人,也无外貌相似之人。”
赵俭:“这事干得来无影去无踪,高手啊。”
冯五:“当下看,是外地人来,先取走了棉花,后诳走了棉纱。我派兄弟打听过,襄陵和东外城的车马行都不曾出租过四辆马车。还有,外城东的乡里有人看见,四辆拉着棉纱的马车出城后,上了官道往北去了,像是那四辆。”
赵俭吸了口气,“郝爷带马快追南面去了,杨爷带人往北,挨家查旅店无异于水中捞月。”
冯五哼了一声,“赵爷,以我们与杨爷的过往,他就是查到了那棉纱,怎会轻易交回来?”
赵俭独眼儿翻了冯五一下,“这话不是你说的。事已至此,棉纱往北去了,就看杨爷能不能把死马医活。”
从饭馆出来,冯五先告辞了。
王进福:“为何不立马派人往北追?”
赵俭苦笑道:“已过两日,怕已是变银子揣腰里了,我们追不追都无用处。”
赵俭骑着马,王进福走着。
赵俭道:“大哥,就是把人拿住,纱也追不回来。眼前耀祖不在,生意还得做下去,店里还有多少本钱?”
王进福:“耀祖走时,怕玉环不够花,给了我三十两备着。生意进出自然不如耀祖在时,有四十来两的节余。”
赵俭道:“监狱、兵营里专买破旧脏棉花,都是几文钱一大堆,我打问一下,那六十包棉花能不能换回几两。店里缺多少我先补上,进些好棉花、纱、棉布,无论如何买卖不能停。”
七、八日后,杨伯雄带着人回来,一无所获。
魏主事道:“本来我们赌的是南边,北边是以防万一,既然无果,便等郝副指挥消息吧。”
杨伯雄道:“属下斗胆说句伤士气的话,那渡口商客往来不绝,又都是带着成批的货和成包银子的,即使从我们眼前过,又如何认出是盗匪。”
魏主事:“我本意是若在路上追到,总能问出破绽,若到达渡口,也就尽尽人事吧。出了这么大案子,我们总得有些交待。这案子怕是会惊动布政司。”
赵俭为杨伯雄接风,说查到骗走棉纱的马车往北去了。
杨伯雄心里一惊,“何不早与我讲?”
赵俭:“兄弟得到消息时,估计杨爷已过了洪洞,哪里赶得上。且即使杨爷得到消息,怕他们也已出货,拿着银子隐匿了。”
杨伯雄道:“要说还真懵了,只想着那八百两银子,把这几车棉纱给忘了。想来,那八百两是入室抢劫,是重案。而棉纱被骗属生意欺诈,通常我们刑捕都不管这事,由狱讼司去断。”
赵俭道:“法度的事兄弟不甚分明。若说分文不给,白白拿走人家三百四十四两的东西,与盗窃无异哩。”
杨伯雄:“我知道你与王进福交好,可我又不是神仙,给他变不出银子。他替别人看店,一下丢了这许多,就是拼了老命也补不上。看在你的面儿,今后凡有点赏补的差事,我多想着他,给他碗里添块肉,你说呢,老弟?”
赵俭斜着眼笑道:“杨爷连日办案奔波,兄弟借杯中酒向你道辛苦。”
二人干了后,杨伯雄道:“你不也日夜巡查平阳城嘛,彼此彼此,谁让咱们是刑捕呢。”
赵俭问:“前些时日,西关出的那件寻衅案如何了?”
杨伯雄嘿嘿笑道:“几年前,有个混混儿从浮山县山里,往平阳城拐了个寡妇,后来那混混儿挨了顿板子,寡妇便在西关寻了个人家。”
赵俭嘿嘿笑道:“听说过。”
心里道,爷还废了他一个脚趾呢,怎会不记得。
杨伯雄:“那混混儿不知与什么人勾连,在西关单员外府里谋了份营生,自以为发达了,便又去那寡妇两口儿店里寻衅。”
赵俭:“还有这等荒唐事,跟个寡妇较什么劲。”
二人呵呵笑着,杨伯雄心说:你赵俭不也是娶了个寡妇么。
嘴里却道:“但单员外的面儿咱们不能不给,几两银子的事,让他们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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