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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为盐引两虎相争斗 收金…


  韩员外与单员外的来路很不同。

  单员外叫单飞虎,做生意起家,原本字认得很少,生意做大,田产渐丰后,慢慢多识了几个字,能写个书信,捐了个员外。

  韩员外叫韩高枝,则是倚仗祖上在城南的数千亩良田,自幼在家塾读至四书五经,考取了秀才,后来却屡试不第。

  赶上时任知府坏了官,父亲与兄长皆被牵连,眼看着家产全要没官,幸而有同门在平阳吏房、户房做吏员,为他从中周旋,留了一份家业在手。

  家道遭受挫折,功名无望,索性一心一意经营家产,渐渐又丰厚起来。

  土地多,粮食多,纳粮和余粮都在城南首屈一指,自然就把手伸到了官粮上。

  平阳府每年向边关运粮在一百五十九府中数一数二,解州又有河东盐池,以军粮换盐引谋利如近水楼台,羡煞了其它府地。

  本地大户也是趋之若鹜,奈何被几家把持,相互之间明争暗斗,渐渐城西单飞虎胜出。

  单飞虎之所以能把粮食抓到手里,除了他机敏、狡诈、手段凶狠外,他与河东盐池刘凤田勾连到一起也有很大助益。

  没有大户的盐引,河东的盐换不来银子;有了盐引,刘凤田扣着不给盐,便只能算纸上富贵。

  本来是相互制约的关系,刘凤田有了单飞虎一摞摞的盐引做筹码,就能把其他盐商捏在手里,想怎么卖便怎么卖。

  而单飞虎有了刘凤田相助,在别的盐商排几个月甚至一年拿不到盐的情形下,一般三个月内就能排到。

  其他盐商不得不把盐引低价卖给他俩,要不就出高价,以求早一些领到盐。

  这种情境下,他二人合伙操控某一地盐价,一些中小盐商折腾得苦不堪言。

  百姓吃盐更是贵得难以承受。

  几口之家若正常吃盐,一年要二、三两银子,像王进福这样干差役的,不得不想尽办法,多挣点盐钱。

  韩高枝虽不及单飞虎生意大,但自己家地多,手里有粮,自然也想把利通吃下来。

  只要手里有了盐引,立马到盐池排单。

  刘凤田与单飞虎曾想把他拖垮,最长的愣是押后一年没给。

  韩高枝没办法,接着往第二年排,虽然往后拖了很长时日,仗着自己家底儿厚,扛了过来,慢慢手里便有了盐。

  单飞虎找刘凤田商量,是不是再将韩高枝的盐引往后拖,或者干脆只要是他的盐引,就不给盐。

  刘凤田道:“别人拖半年,他的拖一年,再多拖几个月也拖不垮他。而他手里的盐引越积越多,便会引人注目,我也不能把事做绝。”

  单飞虎思来想去,刘凤田治不住韩高枝,自己便把他的粮弄过来。

  总之,用各种手段,将韩高枝的粮一点点抢到自己手中,盐引生意还是自己的。

  安排手下去城南收粮,便是有意为之,他料定凭与刑房、户房的关系,派人去城南欺一欺他韩高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韩高枝没有拿手笺,到了吏房外,请人通报他的同门——吏房张监史。

  张监史在吏房管着平阳府之下官吏的脚色和告表,得不着什么外财,只偶尔得些人情的好处。

  韩高枝虽没做成官,却是比张监史财厚得多,过年过节,大鱼大肉、绸缎、好酒总要派人送来。

  忙迎出来,“韩兄,往常各样的东西送来,人却不见一面,如何今日赶来看我了。”

  韩高枝拱了下手,“到城里办事,过来叙叙。”

  二人坐定,韩高枝事急,也不转弯抹角,“无事不登三宝殿,遇到难事了。”将事情原委告知。

  张监史问:“韩兄与那单飞虎可有往来?”

  韩高枝:“他城北,我城南,以往井水不犯河水。”

  张监史:“此前可有什么冲突?”

  韩高枝:“他勾连盐池刘凤田,对我排挤、使绊子,我也曾与贤弟讲过。好不容易缓过劲了,单飞虎又来这么一招儿,真是欺人太甚。”

  张监史:“韩兄打算怎样应对?”

  韩高枝:“我必要官府与我断个是非。”

  张监史:“若官府不为兄做主将如何?”

  韩高枝:“请贤弟赐教。”

  张监史:“愚弟所见,此次争端,兄胜算极小。你想,为何他突然跑到城南高价收粮,还派了善搏斗的强悍之人?就是要与你论个高低,你若不管,他自高价收下去;你若管,他便与你打斗;你报了官……。”

  张监史压低声音,“单飞虎与府内户房、刑房往来密切,如何会给你公道。”

  韩高枝:“难道我被他抢了粮食、占了地盘,就毫无办法?”

  张监史:“兄也退不得,狼吃肉岂有剩一半的道理。即便是输了,你也要闹它一闹。他既能到城南收粮,你便也能到城北收粮。他抢你便抢,他打你便打。你既打不过他,便每一次都报官,待事情越闹越大,户房、刑房压不住了,或许知府大人会过问,那时你就有一线生机。”

  韩高枝:“那我便去衙门口守着,日日催问。”

  张监史:“若还断不出个结果,你便找机会向布政司提刑按察司递状。”

  韩高枝告辞,张监史嘱咐,“韩兄,方才所言,万勿传将出去,否则愚弟这个小吏怕要当不稳了。”

  韩高枝别了张监史,回到衙门。

  自己的两个人仍蹲在衙门口,明白了坐堂的老爷根本没把自己的状子当回事。

  便要往里走,衙役拦住。

  韩高枝道:“方才狱讼老爷说要查我的报案,现大半日已过,我去问老爷是否审清楚了。”

  要换常人,衙役早轰走了,见他衣着华贵,乘着马车,跟着下人,便进去通报。

  狱讼史王鹤年听说韩高枝又来了,知道他这是要与自己纠缠。

  王鹤年不愿为此事引单飞虎不满。

  作为狱讼司日常的主事,单飞虎对他也很客气,一年宴请他两回。

  况且,单飞虎就是真有罪过,他也不能拿人,魏主事与单飞虎交往甚密,平常单府中的案子魏主事几乎是有求必应。

  王鹤年想,对韩高枝也得搪塞过去,派了一个差役拿腰牌去单府,传一、两个昨日与韩家冲突的人到衙门问话,并告知单飞虎,韩高枝已经到狱讼司递了状子告他。

  韩高枝有秀才名分,又是大户,也不能一点面子不给。

  让人把他唤进来,“韩员外,已派人去单府传当事者,人还未带回来,本官还要审别的案。你先找个地方候着,要不先回府上,待问出了结果,自会传告于你。”

  韩高枝作揖道:“小民的人被单飞虎打了,粮被他抢了,请老爷主公道,就在这衙门外等。”

  说完出了衙门,车上取了板凳,在衙门口外坐着等,路过的人偶尔会停下脚步瞅瞅。

  去单府的这个差役刚入行不久,心眼儿有些耿直,不善察言观色。

  手里握着腰牌,到了单府门口,也不顾门子阻拦,咚咚闯了进去。

  问:“单员外何在?”

  肖正良正待要发作,见是个穿比甲、执腰牌的差役。

  站在堂屋门口高声道:“差爷何事?请到厅堂来讲”,说完扭身回去了。

  差役进门,见肖正良已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着他,便又说:“单员外何在,有事相传。”

  肖正良道:“找单老爷何事,跟我讲吧。”

  差役道:“城南韩府向狱讼司递了状子,状告昨日单府的人打了他们的人,抢了他们的粮。狱讼史老爷传昨日当事者到衙门听问。”

  肖正良身子正了正,惊讶道:“有这等事?我如何不知?你且候着,我去查问一下。”说完,丢下差役进里院去了。

  正好单飞虎在家,听肖正良一讲,便道:“你干得好,让他等着吧。你先喝茶,歇够了去告诉他,昨日收粮的人都不在,往太原运粮去了,没二十天回不来。”

  差役左等右等,看出单府的人根本没把他这公差放眼里,便对着院儿里几个短打扮的闲人高声道:“如此怠慢官府传讯,是何道理?”

  院里那几个人虎视眈眈看着他不作声。

  差役诈唬了几句,见人家还不理他,便对那几人道:“几位,单员外若在,我当面与他说。”

  这时肖正良踱出来,“兄弟,这里是单府,无论单老爷在与不在,都不会见你。我们老爷只见你们刑房的老爷,无需我再多讲吧。”

  差役:“狱讼史老爷所传如何回复?”

  肖正良:“我方才询问过,府内无人知道昨日与人争斗,更不用说抢粮。”

  差役:“昨日派出收粮的一伙现在何处,去把他们唤到跟前,问问便知。”

  肖正良:“昨日收粮的人,今日一早都已离了平阳城,往返太原运粮,少说也得二十天。你回衙交差,等我们的人自太原回来,询问清楚,一刻不耽搁,即向狱讼史老爷禀告。”

  差役无奈,返回向王鹤年如实禀报。

  临近正午,衙门口周围没了阴凉,把门的衙役也躲到门洞里站着去了。

  韩高枝的黑绸六瓣帽捂在头上有些冒汗。

  正寻思是否要找个旅店,狱讼史派人来传。

  到了堂上,王鹤年让他先回家,二十天后听传。

  韩高枝叹了三叹,转身出衙门回家。

  第二日,派出车队往城北收麦。吩咐自己的伙计们,“单飞虎六分八一斗,我们就六分九;他六分九,我们就七分。就是赔了银子,也不能落他下风。他们若动手,你们便手硬硬的给我上。”

  一时间,脚夫们手里的鞭杆都粗了一圈儿,平阳城周边的麦价也涨了不少。

  单飞虎原想的是,仗着自己手下的强悍,硬把韩高枝压下去,却不想韩高枝照猫画虎地反制自己。

  于是,派人大道上盯着,见韩高枝收麦的车队过来,便让王一德一伙人也赶车跟着,找碴便打一架,把对方的粮抢过来,如前炮制。

  韩高枝照旧到衙门里递状,王鹤年也还是派差役去传人。

  单飞虎这边早就备好了说辞,到衙门反诬韩高枝抢了自己的粮,打了自己的人。

  王一德还搀着被打伤的兄弟,一瘸一拐到堂上让王鹤年看。

  把王鹤年搅得很烦,跟魏程远告表:“主事大人,如此无休止下去,恐生出更大的事端,要不各抓他几个关了,让他们各出笔银子,或许能消停下来。”

  魏程远摇手道:“凡事总有是非曲折,怎能各打三十大板。找个事件好好审一审,让他们心服口服。”

  王鹤年听出,魏程远是让找韩高枝这边一个破绽惩办一下。

  王鹤年这一段时日也看出,韩高枝是豁出去了,若站在单飞虎这边,只惩处韩高枝,将他惹急了,说不准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魏程远在后面,让自己出头,单飞虎感谢的是他,得罪韩高枝的是自己。

  便道:“大人所言极是,只是要等个时机。眼前如何平息双方争斗,卑职有个主意,请大人指教。”

  说着拱了下手,提高了些声量,“当下他们你跟着我,我追着你,相互抬价、斗殴。粮价之事乃民间买卖,只有斗殴是我刑房之责。若我们专派差役数人,跟至其收粮处,其它一概不管,只在斗殴时出手制止,我刑房亦可得片刻安宁,否则说不定哪天会出人命。狱讼司被他们两家纠缠如此长时日,却越闹越大,卑职怕被上面大人问责。”

  魏程远思量了一下,他本意其实也想如王鹤年所讲,两家都给些教训,令他们收敛一下。

  但碍于这些年拿了单飞虎太多好处,各打三十大板的话,面子上说不过去。

  王鹤年派衙役跟着收粮,也倒是个苟且的笨办法,待寻找机会,略惩办一下韩高枝那边,也就说得过去了。

  若要出了人命,少不了把单飞虎、韩高枝关起来一个。魏程远心里冷笑一声,到时也少不了他几百亩良田的代价。

  想到这里,道:“就依你的谋划,我们是官府,不要怕他们刁蛮,该办的就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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