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想再见她了
云轻轻一惊,针尖便刺入了她的玉白的指腹之中,渗出一点血珠。
云轻轻放下绣绷,取了丝帕捂住手指,这才缓缓起身行礼,“父亲。”
云若宣不得不又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肯见世子。”
最近几个月,明简行时常登门拜访,他显然是为了云轻轻而来,可云轻轻总是避而不见。
起初,云若宣还以为云轻轻是少女骄矜。
他并不在意,还略有赞赏。同为男人,云若宣十分明白男子本性。太容易得到的,总是不珍惜。
云轻轻矜持一点,对明简行冷淡一些也是好事。免得明简行又如同对云千香那般,不甚在意。
可时间久了,云若宣觉出不对。
他发现云轻轻是真的不想见世子。
那怎么行?
云轻轻也不抬头,只是轻声道,“女儿一直病着,病容不整,怕唐突了世子。”
“世子本就是来探病,何来唐突?”
见云轻轻不语,云若宣语气沉了几分,“父亲这是为你好。你马上就十六了,得许个好人家。明世子正是良配,难得他还喜欢你。你为何要拒人千里之外?”
云轻轻这才抬起头,神色不复先前的乖顺,黑眸浮出不屑之色,“父亲,明世子喜欢的人,难道不是千香妹妹么?两人本就情投意合,我若插足,岂不是不知羞耻?”
她咬字清晰,一字一顿。
似在说自己,又像是在骂他人。云若宣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如今的夫人。
当年他和崔氏早已成婚,他初入京为官,崔氏又有身孕,正是他双喜临门,春风得意之时。
谁知……他被侯府千金明霜华看中了。
云若宣不由得仔细看了一眼女儿,原来她也会伶牙俐齿,这一点,倒是和她生母不像。
他收起心神,沉下脸,语气越发严厉:
“世子和千香,不过是兄妹之情,你想到哪儿去了?”
“再说了,你妹妹还小,还没及笄,哪里用得着考虑婚嫁之事。父亲怎会害你,世子如此良人,错过了就没有了。从今日起,你不许再拒见世子。”
……
年尾,凌无意回到了京城。
不过这次回来后,凌一线总觉得他有些怏怏的。
凌一线只当他中了毒没痊愈,并不在意。
“你要买的宅子我帮你物色好了,三进的大宅,离这里不远,你有空去看看。”
凌无意哦了一声,似乎提不起兴趣。
回京后,他去找过云轻轻一次,那日他在她院外树上,低头便瞧见靖安侯世子捧着一把琴,迈入了云轻轻闺房之中。
凌无意屏息凝声去听,听见男子说什么“特意寻来此琴,堪配佳人”什么的。
又听到云轻轻说,“我琴艺不佳……”
凌无意听得心烦气躁,他想起了师父说的那些话,弹琴煮茶,写诗作画这些事,他半分不懂。
轻轻发现了之后,一定会对他始乱终弃的。
他才不要被轻轻始乱终弃!
是他先不理她的!
凌无意没有听到云轻轻和明简行后面又说了些什么,片刻明简行从房舍中出来,他神色愉悦,怀中没有了那把琴。
轻轻收下了琴。
凌无意只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不想再见她了。
“你怎么了?那毒针扎的是你屁股,又不是你脑袋,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傻了?”见凌无意深思有些恍惚,凌一线一掌拍上他肩膀。
凌无意瞪向凌一线,气鼓鼓的,“我没有傻,我只是想明白了。”
凌一线莫名其妙,“想明白什么?”
“除了武器,我再也不会喜欢别的什么了。”
凌一线一愣,随后笑呵呵,“那就好。正好我也想告诉你件事。或许你已经听到了吧,靖安侯府意欲和云府结亲,明世子要娶的小姐,正是云府大小姐。”
“哦,那关我屁事。”凌无意故作不在意道。
“……”
除夕这日,凌一线进宫赴宴,他本想携凌无意同去,不过凌无意却并无兴趣。
锦衣卫官署中孤家寡人甚多,大家凑在一处喝酒吃菜,也算是热热闹闹过了除夕。
凌无意整日带着面具,又性子古怪,众人在齐聚厅内,唯有他一人在房中。
因为是除夕,今日饭菜异常丰富,又有凌一线特意交代,厨房做了不少凌无意爱吃的菜肴。
只是,他好像并没有什么胃口。
他闷闷坐在桌边,喝了一口酒。
薛进在外面敲门,“副使,是我。”
凌无意来京数月,和薛进、宋越两人已经相熟。而这两人,正是之前凌一线派去盯梢云轻轻的锦衣卫。
凌无意随手将面具戴上,“进来。”
薛进见凌无意随意坐在桌边,身姿落拓,他目光看来,清冷无波。
明知道凌无意并非表面上那般不好相处,可薛进还是有些惧怕,并不敢靠近,小心翼翼道,“副使,今日凌大人说,以后我和宋越不必再跟着云小姐。您看?”
虽然最开始是凌大人下令让薛进、宋越两人去盯梢云小姐。但是后来凌无意却命二人随时向他禀报云小姐的动向,于是两人便开始听命凌无意。
可现在,凌大人又说不用盯梢云小姐了,薛进两人实在拿不定主意,只好悄悄来找凌无意商量。
“继续跟着。”凌无意却说。
万一,她出门遇到了危险呢。虽然他已经决定不和轻轻好了。
薛进一脸为难。所以,他究竟是该听凌大人,还是凌副使的呢?
可他不敢继续呆在房内了,只好满心纠结着又退了出去。
凌无意沉默了半晌,他忽然起身,换了身衣裳,趁着夜色离开了锦衣卫官署。
……
不染轩。
今日除夕,云若宣一家皆去宫中赴宴,除了云轻轻。
云若宣本想带上云轻轻同去,想着今夜靖安侯世子必然也在,好让两个孩子处处。
奈何云轻轻又病倒了。
屋内,云轻轻被采荷盯着,喝了一大碗鸡汤。
难得这鸡汤用瓷罐盛着装好,送过来还热腾腾的。采荷欣喜,拨开了浮在鸡汤上的油脂,倒了一碗淡黄清香的鸡汤给云轻轻喝。
等用了晚食,云轻轻给春芽、雪儿、采荷三人一人发了一袋岁银。
春芽、雪儿感恩戴德,兴高采烈的去了。
云轻轻咳嗽两声,又对采荷道,“今夜无事,你不用陪我,早点去歇息吧。”
采荷却不走,“今夜除夕,小姐一个人孤零零的,我陪小姐守岁。”
采荷说着直接坐在软塌上,她也学了些刺绣女工,便拿着针线要绣帕子。
云轻轻一怔。
心中那点落寞和孤独终于一点点清晰:从此往后,怕再也没有亲人陪她守岁了。
母亲走了,父亲无情,采荷虽和她亲,可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又能陪她多久?
采荷绣花,云轻轻却低头沉思,手中的书一字都未入眼。
烛火轻轻摇曳,屋内明暗晃动。
云轻轻忽然听到窗户外面传来轻微的漱漱声,像是风声略过,又像是雪花撞窗。
她忽然心如擂鼓,对外头的采荷道,“采荷,我想喝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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