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两手准备
陆荣廷,字干卿,小名陆阿宋,广西武鸣县人氏,出身于一个赤贫的小农家庭,自幼父母双亡,为了讨生活,曾在伞店做过学徒,但由于当时太平天国战争刚刚结束,广西动『荡』不宁,市井之上鸡鸣狗盗之徒招摇过市,耳濡目染之下,陆阿宋小小年纪就沾染上了诸多恶习,赌博和小偷小『摸』的行为让他难以继续在伞店做学徒,被店掌柜赶出伞店之后,无处可去的陆阿宋先后做过船夫、盐贩,后来赶上中法战争爆发,于是投军当了兵,并在此期间秘密加入了反清会党“三点会”,亦即天地会。
中法战争结束之后,陆阿宋又一次失了业,身无长技,唯在军中练得一手好枪法,于是索『性』拉着一帮兵痞上山落了草,就在广西与越南接壤的崇山峻岭中来无影去无踪,这让越南的殖民当局非常恼火,法国殖民军曾多次对这支绿林武装进行越境围剿,但总是一无所获,无奈之下,法国殖民当局只能“勒令”满清朝廷的广西地方官解决陆阿宋的队伍。
连法国人都拿陆阿宋没有办法,满清的地方官员又有什么能耐剿灭陆阿宋呢?好在历朝历代有通融的办法,那就是“招安”,于是土匪变成了官军,陆阿宋也摇身一变,成了吃粮拿饷的朝廷军官,而作为回报,陆阿宋也对昔日的绿林同行痛下杀手,就连“三点会”也被他杀得红了眼,从此,“陆阿宋”就成了广西会党里“反骨仔”的代名词。
但就是这个“反骨仔”,自从招安之后就官运亨通,从管带一直升到统领,并以剿匪的战功被清廷作为公费留学生派去日本学习军事,不过对于仅仅只念过一年私塾的陆阿宋来讲,日本军校里的那些课程不仅高深莫测,而且极其枯燥,所以,学了一年多,陆阿宋什么都没学到,但是在日本的那一年多时间里,陆阿宋也不是一无所获,他在东京认识了同盟会的领袖孙先生,并就此加入同盟会,成了一名同盟会秘密会员。
但是讽刺的是,这位同盟会秘密会员一回国,就参加了一次对同盟会革命同志的血腥清乡,同盟会发动的钦廉防城起义之所以那么快就失败,与陆阿宋不无关系,但这并不是陆阿宋消灭革命同志的唯一一次行动,就在当年冬天,同盟会再次发动镇南关起义,而这一次,陆阿宋就不是扮演清扫战场的次要角『色』了,就是这位在东京入会的同盟会员,在镇南关下指挥清军与革命军激战七天七夜,最终将革命淹没在血泊中,并以此赢得了清廷更大的信任,不仅官至总兵,而且还被封为“捷勇巴图鲁”,昔日的小混混儿已经成了坐镇一方的朝廷心腹了。
就是这位“捷勇巴图鲁”,在“戊申革命”的整个过程中,一直扮演着大清社稷捍卫者的角『色』,先是以署理广西提督的身份在广西与革命军作战,后来又以云南提督的身份在滇南与共进会革命力量对抗,可谓顽固分子。
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却要去北京拜会民国大总统赵北,此举不仅耐人寻味,而且有自投罗网之嫌,谁都知道,赵北出身革命党,与满清顽固势力是势不两立,陆荣廷去见赵北,要么是疯得无可救『药』,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陆荣廷没有疯,他只是有恃无恐,因为法国人给他打了包票,此行北京,法国驻华公使全权负责他的安全,如果赵北敢扣押他,那么,法国『政府』就跟民国『政府』没完。
如果法国人只是拍着胸脯空口白牙的保证,陆荣廷也未必肯去北京,但是法国人不仅放了话,而且还拿出了实际行动,派出重兵在云南与越南接壤的地区集结,这架势,如果陆荣廷不去北京的话,法国人就要“接管”滇南地盘了。
陆荣廷别无选择,他只能去北京拜会民国大总统,这样做固然是冒险,但如果冒险成功,他也会得到好处,那就是主政滇南,做他的“滇南王”。
这些内幕,黎元洪和杨度当然还不清楚,但是有人却一清二楚,这个人就是赵北。
就在黎元洪和杨度坐在黎府揣测着陆荣廷北行意图的时候,在距离上海数千里之外的北京总统府里,赵北正在会见一名客人,这个人名叫马济,他不仅是陆荣廷的部下,还是陆荣廷的义子,前段时间更是共和军的阶下囚。
上次“湘黔事变”的时候,这个马济就在贵阳,与刘显潜、刘显世兄弟一同策划武装叛『乱』,后来共和军发起贵阳战役,马济与刘氏兄弟逃出贵阳,躲在一座法国教堂里,但是没躲多久,就被得到密报的共和军部队给搜了出来,之后,马济和刘氏兄弟就被押到了武汉,并一直关押在军事监狱,直到前天国防军暂编第100师师长章裕坤从武汉赶到北京,才顺路将马济给带到了北京,在兵营里略微休整了两天,今天才被赵北叫到总统府。
马济现在不是以犯人的身份受审,而是以客人的身份接受总统先生的盘问,刚才赵北已问了马济许多问题,现在,他已基本了解了陆荣廷的发迹轨迹。
在赵北穿越之前的那个时空位面,这个陆荣廷是民国时代旧桂系军阀的开山鼻祖,他的地盘主要是在广西,虽然曾一度将控制区扩大到广东、湖南,但是很快就被人打回了广西,而且就此一蹶不振,陆荣廷从来就没有将势力扩展到云南一带,但是随着赵北的穿越,历史的轨迹发生了很大变化,现在,陆荣廷不仅带着部队逃到了云南,而且居然还取得了法国人的支持,隐隐有成为“云南王”的可能,这确实让赵北有些惊讶。
本来,按照赵北最初制订的战略,他应该先实行“西南迂回”,控制住西南数省地盘,然后养精蓄锐,等待与北洋集团进行战略决战,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随着河南战役的戏剧『性』结局,赵北原来的那个战略方案不得不进行修改,随着袁世凯的死去,以及北洋集团的分崩离析,赵北竟然率领联合阵线一举控制住了中枢权力,那么,原来的战略就必须进一步做出修改了。
如此一来,云南、广西立刻变得山高皇帝远起来,由于东北局势非常微妙,而且也必须整合中原地区的实力派,赵北不得不将主要注意力放在北方,南方各省的精锐部队也不得不北调,集中于京汉线,以便随时增援北方,云南的留守部队力量也因此而变得单薄起来,本来,赵北是打算先解决了陆荣廷之后,再将云南纳入自己掌握的,但是当他发现共进会现在正在进行一些小动作之后,他立刻改变了主意。
“湘黔事变”之后,共进会实力大减,不得不加入联合阵线,听从赵北调遣,并从武汉取得军费、军火接济,后来赵北入主中枢,要分心的事情太多,一时有些顾不上共进会,而共进会在看到陕西奋进会的下场之后,对赵北变得阳奉阴违起来,而且由于修养生息的缘故,共进会的力量有所恢复,如此一来,以孙武为首的共进会领导层决定将云南作为共进会复兴的基地,他们不仅擅自扣留了奉命北调的云南部队,而且还在湖南、贵州一带加紧活动,影响了两省的稳定。
对于共进会的行动,赵北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现在这种局面之下,他要顾虑的方面太多,根本不可能抽出足够兵力威慑云南的共进会,所以,他决定在云南扶持一个共进会的对手,而这个对手就是陆荣廷。
之所以扶持陆荣廷,是因为他是广西人,不是云南人,在云南没有什么根基,这样一个地方实力派不可能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将来铲除他的势力也更为方便。
就像赵北当初在川南扶持田振邦为“川南镇守使”一样,这一次,赵北也打算给陆荣廷一顶“滇南镇守使”的帽子,至于孙武,可以做云南省长,也可以做云南督军,务必使陆荣廷与孙武之间势均力敌,谁也不可能轻易的吃掉对方,就让他们在云南斗争,鹬蚌相争,做渔翁取利的依然只有赵北。
从心里讲,赵北也想一鼓作气『荡』平这些地方实力派,但是目前的形势不允许他这样做,受制于军事实力,他现在只能先集中力量扫平心腹之患,安徽的姜桂题、江苏的徐宝山、河南的赵倜、东北的张作霖……这些军阀才是目前对中枢权威最有威胁的地方实力派,只有先将他们解决,才能去摆平那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欲速则不达,袁世凯就是吃了这个亏,赵北不想重蹈覆辙,更为重要的是,他必须利用陆荣廷的实力『逼』迫共进会那帮人继续依附在联合阵线这个政治同盟上,让他们看到,离开了联合阵线、离开了总司令,共进会什么也不是。
自从宋教仁死后,联合阵线中一些小党派的离心倾向越来越明显,而接替宋教仁整理党务工作的熊成基对此束手无策,为了维持住这个政治同盟,赵北也必须利用一些手段,扶持陆荣廷对抗共进会就是手段之一。
但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想扶持陆荣廷对抗共进会,还必须得到法国的帮助,而法国也正为革命以来云南局势的持续动『荡』而担忧,所以当赵北向法国驻华公使透『露』了一下自己的打算之后,法国人立刻做出了反应,将印支殖民当局当年与陆阿宋之间的过节忘了个一干二净,积极与赵北配合,敦促陆荣廷北上,面见大总统。
之所以叫陆荣廷进京,赵北主要是想见见这个人,以民国大总统的身份对其进行笼络,让对方明白,只有民国的大总统才是他的靠山,离开了大总统,他陆阿宋什么也不是。
马济是陆荣廷的亲信,对于陆荣廷的发迹比较了解,赵北先与此人谈谈话,就是为了抓住陆荣廷的弱点,人都有弱点,陆荣廷也不例外,而且此人弱点颇多,赵北有把握控制住这个人。
马济也很配合,总统问什么,他就说什么,而且他也明白,陆荣廷此次北上,是来升官的,而一旦陆荣廷升了官,他马济也会鸡犬升天,因此对赵大总统格外恭顺。
谈话结束之后,马济被人带走,而这时,一名机要员将一封电报送到赵北面前。
电报是黎元洪和杨度拍过来的,内容有二:其一,法国驻沪领事邀请他们赴宴,而且会与陆荣廷见面,他们询问总统,是否可以与陆荣廷见面;其二,同盟会前任领袖孙文即将归国,而且打算在国会发表演说,黎元洪做不了主,请总统定夺。
第一件事倒没什么,陆荣廷还是赵北叫到北边的,黎元洪见不见面都无所谓,至于第二件事,赵北也是颇觉意外,他没想到那位孙先生这么快就回国了。
“他回国想做什么呢?”
赵北不敢大意,叫来一名侍从室副官,吩咐了他两件事:第一,立刻拍电报去山海关,将准备出关去东北的情报头子田劲夫喊回来;第二,马上把刚到京的《先锋日报》负责人詹大悲喊到总统府,总统有事吩咐。
一文一武,赵北做了两手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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