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横生枝节
草草跟着大鵹缓缓拾级而上,狭窄的甬道之后,海云馆近在眼前。
昆仑墟同自己想象中的实在不同,且不说此地气候宜人,并非众神所说的寒风凛冽,海运馆内亦是花草丛生,鸟兽伶俐,众弟子皆穿着藏青色丝绸长袍,女仙清秀,男仙儒雅,百八十号弟子或席坐在落英缤纷处研习经文,或手持木剑聊作比试,一派兴兴向学之景。
草草不禁为被这仙家学堂的气派咋舌,在海云馆前停下步来。大鵹摇头晃脑走了一阵,发现身后的小徒并未跟上,只得叹了口气,回头来找。此时海云馆中已有弟子已经看见了门外张望的小仙子,见她柳腰芊芊,肤若凝脂,眉目动人,鹅黄纱裙绣着繁复的海纹式样。不知谁重重咳了一声,众人皆停下手中事,静静看她。
“想必这位就是方才门外少鵹师尊所说的淑湛公主了。”说话者是个扎着男仙高髻的飒爽女仙,乃是英招花神的长女牧念。草草不好意思得点点头,欠身有礼道:“见过各位师兄师姐。”
方才同牧念相聊甚欢的女仙亦上前一步,眨着春水流盼的桃花杏眼,轻启樱唇道:“师兄师姐不敢当,我们还未经过考核,公主既已经进入星罗馆,辈分自然比我们高一些。”
草草知晓她这是在抱不平,送礼之事确实不太光彩,她这么说自己也不好辩解。
“绘香仙子何必妄自菲薄,这批新弟子中你也算的上是佼佼者,竞入星罗馆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大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草草一侧,露出孩童的天真笑容。
绘香仙子是蠃母山山神长乘的幼女,不仅外貌出众,天资也是相当出色,加上平日勤奋刻苦,确实是八荒这一辈后辈中最被看好的几人之一。
牧念盈盈一笑:“绘香年轻气盛,冲撞之处还望淑湛公主海涵。”
原本事不关己的众人听到她四两拨千斤的话,皆对淑湛露出了鄙夷的神色,特别是对绘香还有些别样情绪的男神君们,一个个甚是不屑,甚至有人冷笑着窃窃私语。
草草原谅也不是,不原谅也不是,只得用眼神求助于大鵹师尊。
大鵹却当做没听见的样,直接跳过了牧念那一句,笑眯眯道:“淑湛公主走错了路,这就道别,各位神君神女继续吧。”说完拉着草草衣袖便走。
“一个小小的昆仑仙使都情缘做行贿者的后腿,不知向来以清廉著称的大鵹师尊如何看待自己这个新徒儿。”绘香依旧不依不饶,与牧念一唱一和煞是默契。
“绘香花仙子好魄力。”
“好!”
“说得好!”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声,草草转过身,好意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绘香当她此举乃是在讥讽她多嘴,立马激怒,从腰中抽出九德长鞭。
蠃母山长乘上神生性冷淡,超然于世俗之中,身具九德,又不吝啬于赐福人间,乃是凡人口中口碑颇好的老神仙。而绘香的九德长鞭是他亲自编制,只为警告女儿九德之重,成为一段父女佳话。
此时九德长鞭握在绘香手中,美人迎战,别有一番风情,立刻点燃了众人的情绪,一时间人声鼎沸,怂恿淑湛与她一战。
大鵹抬头瞧着这位冲动的女仙,突然冷笑了一声。绘香身在赞誉之中,必然得意忘形,牧念却是清醒的很,清清楚楚看见了小童眼中的讥诮之意,莫名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人声忽得停下,面容祥和的少鵹师尊领着四个新学生出现在草草身后。他瞧见绘香手中的九德长鞭遥遥对着眼前的两人,立刻猜出了所发生之事,和蔼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对着海云馆众弟子厉声道:“你们在做什么?第一天进昆仑墟就要同门相残吗?”
大半怕事的弟子已经低头,绘香尚在激情澎湃之中,朗声道:“回师尊,弟子绘香听闻淑湛公主直接进入星罗馆,很是艳羡,只是想和她切磋切磋。”
牧念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赶紧上前一步为绘香圆话:“师尊,我等不远千里从家乡来到昆仑墟,只有淑湛公主直接免试,自然是想见识一下公主的真本事。若是行为唐突,公主拒绝即可。”
少鵹皱眉,转过身对着大鵹一拜道:“师兄,不知两位仙子所言可属实?”
慈祥老者礼拜幼齿小儿本是滑稽异常,在场众人却无不惊恐,皆是露出了尴尬难看的神色。
“这两位仙子所说确实属实,只不过可惜了长乘小儿的这条绳子,给我赶驴还是不错的。”大鵹孩童的圆脸烂漫无邪,但是说出来的话听在绘香耳中却是剜心难忍,提着九德长鞭正欲上前理论,却被牧念伸手捉住衣袖。
少鵹摸了摸胡须,沉思片刻,对着一脸不服的绘香道:“九德长鞭被排入天界百大仙兵神器,并非因为此鞭有多大神力,而是因为长乘上神无上德行,又欲传承后人,实乃用心良苦。绘香仙子聪颖过人,应当听懂为师今日所言罢。”
“是,多谢师尊教诲。”绘香虽然依旧不甘,却不得在众多师生面前使小性子,只得将长鞭再次收入腰间,对着大鵹恭恭敬敬拜了一礼。
“大鵹师尊,请恕弟子不敬之罪。”
“不知者不为过,今日便算了。”大鵹摆摆手,转向草草:“淑湛,我们走罢。”
说完他便迈着小步子慢慢走向星罗馆,众弟子低首行礼相送,淑湛对少鵹行了一礼,又对众弟子行了一礼,便跟着他身后匆匆去了。
星罗馆馆如其名,正馆比海云馆大上三倍有余,四四方方矗立在奇花异草之中,虽从外看来和其他屋子一样白砖金瓦,进入馆中向上看去却是用夜明珠排出的夜空星宿,整个儿便是一片正圆的宇宙繁星图,将馆中照耀得犹如室外一般亮堂。
“宇宙星宿,天圆地方!”草草感慨。
大鵹背着手老气横秋得走向最西面的墙,肥嫩的小手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墙体微微震动,一枚最中央的砖块像是活物一般撅着屁股赖了下来,在空中抖了抖身上的灰,缓缓停留在大鵹和草草面前。
草草被灰尘惹了一个大喷嚏,瞠目结舌得看着一块砖头变作一本老旧的书本,封面端端正正写了一个“目”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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