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我曾和你说过的,我喜欢你。”
星夜微凉,这次他是听到了无忧最确切想说的话。
“喜欢…我吗…”无忧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阿九是没有什么办法再推辞不作回复的。上次便是不怎么具体,阿九推辞了句就没再管这事,今天再提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无忧自己下了决心。
“嗯。”无忧没看他,低着头确定了一声。
正在阿九百般纠结该怎么回答他的时候,无忧又补了一句,“但是你可以不说什么,因为没有必要现在回答我,你说了我也只会难过而已,对吧。”
无忧知道他在纠结。若是何文泽和时笙那般的感情,早就一口应下来了。现在硬强迫他给自己一个答案,也是白白惹自己不痛快,倒不如先留着不听,只让他自己去想一段时间,之后再说。
“我…抱歉。”阿九不得不承认,无忧对于看人眼色这一方面来说,还真的是十分在行。他被看穿了心情,也懒得再编个理由了,就只是顺着无忧的话茬接了句,这事也就算是这样完了。
无忧眯了眯眼睛,笑了起来。
“我倒怕你骗我。”他对阿九说道,“谢谢。”
“这有什么…本来不就应当是这样的么…骗了你难道不是对我对你都更不好的事…”阿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但也许…我并不是那么讨厌你。”
“什么意思?”无忧来了兴致。
阿九想了想,抬起头看着天空点点的星光,没有过多的组织自己的语言,一边想着一边说道,“我也不太分得清,你要让我和你特别的说,我是说不出来的。我只能告诉你一个大概上的感觉,我觉得你并不太讨厌。我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你的想法了,一开始你兄长就和我说过,老实说没人点拨过我的时候,我是从来没有想过你…”他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来,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于是干脆跳过了这句话,“所以只在你兄长告诉我之后,我才算是第一次动过这个心思去考虑,他的意思,和你的意思。后来是你不太清楚的告诉我了一次,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和现在一样。但是时间久了,我就觉得,也许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我会尝试理解你,但为什么不能接受的理由我之前应该还是和你说过的,我总觉得…这种事情很难说清,最起码在旁人看来,也是十分麻烦的。所以在这里还是要再和你说一句对不起的,现在天下情形大乱,我也觉得不是谈这个的时候。毕竟你也自己也说过的,现在我告诉你的话,一定不太好听。但是我向你保证,等天下太平了,我一定告诉你。”阿九扣了扣自己的指尖,缓解尴尬后接着说道,“现在应该是我的问题了,大概不管什么事情,都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吧。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无忧许久没有说话。
“我…是不是惹到你了?”阿九小心翼翼的问。
他还是没出声,又是无言了一会,无忧轻轻把手搭在阿九的手上。
阿九一惊,只是微微抖了一下,没有抽开。
其实,阿九也不知道,对于无忧来说,他的长夜过后,到底是什么样子。
乱世的一切看起来都不太是让人安心。
时笙带兵掳了宇文怜,节节败退被赶出长安城际。
这般的战果也不只是放水就能做到的,他着实担心着何文泽,也没什么时间能和宇文怜打听询问两句话,以至于本来带兵很好的他搞成这个样子。
所幸他还是有些能力的,尽量做到了极少伤亡,只顾着撤退便是,本也是由于突袭夹击所致,蜀军一向又都亲近,好在就算是这样的结局,也没什么人很怪他。
直到了林子里,蜀军这才安定了下来,跟着从前的路,还是回到当时离开的营帐。何文泽也许早就想过这般的计谋,当时是留了不少人在营帐里的。
“辛苦你们了,先别着急,他是没事的。”时笙对着败退回来的士兵们劝说道,“我们也没事的,毕竟还有宇文怜在,相信我,不会怎么样的。不管怎么说,接下来的情况都要拜托你们了。”
“时大人千万别这么说…”
时笙笑笑,“你们都好好休息下吧,我还有点旁的事儿,那个,宇文怜呢?”
负责看着宇文怜的副将应了声,带时笙去见了他,至于这些大人物的事,副将知道是不该打听的,只留了宇文怜和时笙两个人。
“宇文先生,您见过我公子没有?”时笙仔细确认了一遍周围无人,忙急切的询问道,“我他让我带兵出来,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了,他怎么样?您怎么会在城外?一切都还是很顺利的啊,怎么…我找不到他了。”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干什么?真是麻烦…”宇文怜不满的说道,“我见过他了,他难道没和你说?这孩子还在城里,不知道具体是想干什么。”
“是吗…”时笙喃喃自语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现在可不能着急,你一着急,旁人都得跟着你着急,要是出了问题,那你可能就真的见不到他了。”宇文怜嘲笑似的看了他一眼,又正经的说了句,“我看出来你着急了,刚刚打的实在太烂。我现在建议你,自己去迎战秦绩,最起码要给自己一点颜面,也给秦绩一点威慑。这人每天都仗着我皇兄对他好,给我脸色看。当然,这是私人的问题。我说,认真的,如果你不给他点威慑,迟早他要打来,因为你刚刚带的兵太烂,烂的我都想替你打。”
宇文怜说话向来不怎么好听,时笙早就习惯了,他略一思考,“宇文先生确定我家公子没事吧?”
“我骗你干什么,喂,这么久了,你这个小孩子怎么还是不信我。”宇文怜站起身来,满脸不悦的看着时笙,“小小年纪的,老老实实听人说话啊。”
时笙忙和他道了歉,“对不起,我失礼了。但是…您的意思是,趁机出去迎战吗?总不能是现在…”
“你蠢可不能怪在我身上。”宇文怜虽然还是满口挖苦,却多了些欣赏的神色,“还算是懂事,你可以趁着晚一些,也都休息一会,再出去主动迎战。”
“好,那么,晚辈多谢先生赐教!”时笙低头,揖别了宇文怜。
长夜漫漫,城外烽火不绝。
何文泽敛袖,缩在床榻上将手里的棋子稳稳落定。
计划不出意外还好,假如哪一点出了意外,兴许就是最后一次能替时笙跟无忧做打算了。他揉揉自己的额角,仔细的看着桌案上的棋盘。
“就差这么一点了。”
何文泽自言自语道。
烽烟萧瑟,夜风伴雨。
天下的这一盘棋,应该算是快下完了。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杀了那么多人,现在这样也是报应。
他转了个身,抱起身旁的琴放在腿上,手指拂过琴弦。兴许是刚刚力气有些大,何文泽发现琴的下面落出一张被揉碎揉破边角,已然泛黄了的纸。
何文泽一手扣着琴,一手捡起那张纸。
信纸三行而已。
他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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