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破晓的誓言（上）

　　这是一处临海的悬崖。

　　来自远方暴风洋的海风，在跨过万里的海面后，变得无比温顺，柔柔地拂过被泛着白色泡沫的海水拍打了千百年的峭壁，像是女子的纤纤玉指怜爱地抚摸着情人饱经沧桑的面颊。

　　一位身穿黑色长衫的男子，男子看上去不过似乎只有五十来岁，面貌清隽，一丛头发却白如新雪。

　　他坐在悬崖顶端的一颗大石头上，手指拿着根树枝，神情很是专注，在沙地上临摹着什么，那似乎是一个女子的形象。

　　在那根粗糙干硬的树枝下，一幅足以让大陆所有顶级画家都感到惊艳的肖像在沙地上显露，细线勾勒出女子绝美的侧脸，长发飘飘，背影如画，每一根线条都是如此流畅，如此逼真，仿佛天神之手雕刻而成。

　　“过了这么多年，你的样子我早已经记不起来了。”男子喃喃自语，“从很久之前起，我就开始分不清，你和她，到底谁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她。”

　　树枝继续在沙地的空白处游走，很快，又一幅新的肖像在空白处成形，这一回，轮廓要清晰地多，那同样是一个女人，露出清丽无伦的正脸，眉宇间带着几分不属于人间的淡漠。

　　中年男子安静地注视着两幅画，视线没有丝毫偏移，仿佛他只要多注视一会，画上的两个人便能活过来。

　　中年男子继续对着新出现的画像喃喃自语，诉说着往事，“你的儿子，我照顾了他几年，也教会了他一些东西，那个小家伙和你有几分相似，骨子里都很倔强，永远都不服输，虽然他现在好像还远不如你。”

　　“齐格飞那个小子总是喜欢变着法子偷懒，但他不会，他总是一丝不苟地练习我教给他的每一个剑术和姿势，去钻研各种枯燥的炼金术知识，学习这些东西时，那副笨拙的样子真是令人感慨。”

　　“比起你，他更像是一个纯粹的人类，这个种族很短命，却总有着意想不到的可能性，不像你我。”

　　“他进了猎人公会，也去了你当年呆过的那座魔法学院，最近好像在忙什么武道大会的事情。”

　　“我想，他很快就会成长为一个了不起的人吧，像他父亲那样也不错，虽然我不知道你对这孩子的父亲一直是什么态度。”

　　“当然，我说的这些，你都看不到了。”

　　一阵海风吹过，风沙骤散，两幅肖像画也随之模糊，如同那遥远而不真切的记忆一般。

　　“那个孩子，现在已经进了光辉大神殿。”苍老的声音在中年人背后响起，

　　沙沙声响回荡在悬崖上，拉普拉斯踩着石壁上的细沙缓缓走来，银色的袍子在咸充满腥味的海风下飘扬，老者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深邃从容。

　　“既然如此，那么我答应你的事就算完成了。”中年男子没有回头，“我把【晨曦】也交给了他，至于他日后能不能走到破晓之城，就不是我的事了。”

　　拉普拉斯走到悬崖边上，“英诺森是那孩子母亲的朋友，阁下您当年也见过的，他不会对君士坦丁不利，这点你尽管放心。”

　　“你知道，如果有选择的话，我从来都不会相信教会的人。”中年人漠然地说道。“看在你的面子上，这回破例一次。”

　　“只有在光辉大神殿里，破晓之誓才不构成足够的约束力，英诺森才能毫无顾忌地将一切都告诉那个孩子。”老占星师道，“否则，没有谁能够承受违背誓言的下场。”

　　“世界树议会里的那些法师，会希望看到他的到来吗？”中年男子问道。

　　拉普拉斯平静地说，“如果那群老朋友妄图抗拒命运的力量，总有一天，他们将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没我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一步了。”中年人站起身来，黑衣在海风吹拂下猎猎作响，“我时日无多，这片大陆也已经让我感到无趣了，我想回蛮荒大陆那边看一下，顺便挑块好点的墓地。”

　　“齐格飞呢？您不带上他吗？”拉普拉斯皱起眉毛，“况且，他可是那个人的子孙。”

　　“齐格飞和他的先祖一样，勇猛好战，内心深处仿佛潜伏着一头巨龙，身体里则永远燃烧着战斗的热血。”

　　中年人笑了笑，“这样的人，留在我这种腐朽将死的老怪物身边只会是一种浪费，给他翱翔的自由即可，总有一天，他会让整个大陆都颤抖。”

　　“回蛮荒大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拉普拉斯拄着法杖，沉吟了一会，“只不过，我应当提醒您，要小心天幕龙殿里的那群家伙，他们最近越来越活跃了，我感到有些不安。”

　　“放心，虽然我老了，但只要我想走，这个世界上还没人能留下我。”中年人摆了摆手。“就算是十年前降临在凛冬城里的那个家伙也不行。”

　　“那么我从此就不继续打扰您了，尊敬的德拉诺亲王，愿月神庇佑您，在黑夜中获得永恒的安宁。”拉普拉斯向着男子站立的方向微微躬身，向这位行将离开的前辈表达内心的敬意，随即后退几步，身体消失在白光中。

　　被唤出久远真名的史诗英雄神色不变，面朝大海，海风卷起他飘逸的雪白长发，像是悬崖上一朵盛开的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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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殿中央。

　　星穹上方投影出的画面忽然切换，画面来到一片广袤无垠的山脉上空。

　　在山脉最高的主峰上，终年缭绕着无尽的云海，恍如仙境，一条瀑布从山峰中倾泻而下。

　　山脉之下，是延伸到极远处的苍翠平原和茂密山林。

　　云海渐渐散去，露出的宏伟景致让少年禁不住瞪大眼睛，像个看到了童话王国的小孩子一样张大了嘴巴。

　　数个大小不一的岛屿漂浮在主峰附近，环绕着主峰，岛屿上耸立着各式各样的高大建筑。

　　而万米之上的主峰，则坐落着一座直插天穹的巨塔，耀眼的魔法光华从巨塔上发出，变幻成绚烂的魔法符文围着高塔缓缓转动

　　简直堪称神迹。

　　“这里便是破晓之城。”教宗用无比神往而怀念的口吻轻声诉说着，“我第一次站立在那座山峰上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来到了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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