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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35入住闻樟苑(上)

        说是傍晚时分要拔营,  可是颜惜宁剥完了大半的竹笋后他们还没动身。山区白天温度还挺高,到了傍晚时分就降温了。山风一吹颜惜宁感觉有点冷还有点困,  他打了个哈欠:“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我好困啊。”

        姬松见他面色潮红,伸手一摸他脑门后,这位话不算多的王爷眼神一凝:“严柯,去请御医。”

        颜惜宁傻乎乎的抬手往自己脑门上摸去:“啊?我好像有点发热。”倒在床上的时候他挺委屈,他体质也不算差,怎么挨了几拳就娇气了呢?

        姬松坐在床前对颜惜宁说出了他思考了许久的话:“回到王府等你身体恢复之后,如果你有兴趣,  可以让严柯他们教你习武。”

        颜惜宁昏昏沉沉的脑子有了片刻清明,他双眼一亮:“真的么?”姬松怎么突然之间让他习武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姬松替颜惜宁掖好被角:“这样将来你遇到紧急情况,  至少能有抵抗的力量。”

        而不是傻乎乎的用自己的身体当沙包任人宰割,这一次他们两能化险为夷,  可若是下一次再遇到这种情况,  恐怕就没这么好运了。

        颜惜宁感动极了:“松松,  你对我真好!”

        每次看到严柯和王春发他们展示身手,颜惜宁都羡慕得不行。没想到他竟然有机会能习武,  这是不是意味着,  只要好好练习他也能成为飞檐走壁的高手?

        看到颜惜宁这么雀跃,姬松心中的愧疚之情深了几分。他对颜惜宁难道真的很差吗?只是让他习武,  他就开心成这样?难怪严柯和冷俊平日都为颜惜宁说话,原来真是旁观者清。

        姬松认真的看着颜惜宁的双眼:“我字容川,以后你可以唤我容川。当然,如果你想继续唤我松松,  也是可以的。”

        颜惜宁没有去想这里面的含义,  他开心应了一声:“嗯!好!”他还是觉得叫松松好听,  多亲切啊。

        喝了药之后颜惜宁沉沉的睡着了,  什么时候拔营他毫不知情。他只知道醒过来时,他已经换了地方。他躺在结实的大床上,身上盖着华丽锦缎制成的被子。

        颜惜宁懵逼的看着上方,他这是在哪里?好像不是帐篷,也不像闻樟苑。这时他听到屋中有人在低语,循声看去,只见床前不远处立着一张屏风,屏风后隐约有人影晃动。

        房中浮着淡淡的熏香味,和姬松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再看看整体的布局结构,颜惜宁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里难道是姬松住的听松楼?

        姬松是不是哪里不对劲了?怎么突然把他安置在听松楼了?

        不行不行,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听松楼不只是姬松居住的地方,更是他办公的地方。要是不小心被他听到了什么机密,他的小命还能保住吗?

        正当他想起身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腰腹像是被什么封印了竟然无法动弹。正当他试图翻身时,床边传来了小心翼翼的声音:“少爷?”

        颜惜宁这才发现白陶正蹲在床边,他一翻身便惊动了他。

        见颜惜宁醒来,白陶眼中立刻蓄满了泪水:“哇——少爷!”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嚎第二句,严柯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闭嘴。”白陶“嘎”的一声把哭嚎声憋了回去,他泪汪汪的蹲在了床边伸着手想摸颜惜宁,可当手快要触碰到颜惜宁时,他又缩了回来。

        颜惜宁笑道:“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白陶哽咽道:“听说少爷受伤了,王爷特意允许小人来照顾您。少爷您饿了吗?小人给您炖了鲫鱼汤,炖得可好了,奶白奶白的。”

        白陶一边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哒哒的落在了床沿上。颜惜宁抬手摸了摸白陶的头发:“我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就是你怎么突然这么……生分了?”

        之前白陶在他面前特别放得开,怎么他才离开了两天,白陶的自称已经从“我”变成了“小人”了?他好不容才让白陶唤他一声大哥,现在又成少爷了。

        白陶挂着泪道:“管家教育了小人,说尊卑有别,小人不该仗着少爷对小人的好就不知礼数。”

        颜惜宁:……

        白陶见颜惜宁面色复杂,他关切的问道:“少爷,您是不是身体疼?小人熬好了药,这就给您端来。”

        颜惜宁放弃了挣扎,无奈捂脸:“白陶啊,我不反对你喊我少爷,但是不要用敬语了!”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颜惜宁并没有人人平等的思想,他之所以对白陶好,是因为白陶是唯一一个对原主好,也是对他全心全意的人。加上白陶还是个孩子,他不希望白陶在拥有了一个苦哈哈的童年之后还要经历卑躬屈膝的少年时代。

        白陶连连点头:“好!少爷说什么白陶都听。少爷你饿了吗?我给你盛鱼汤去?”

        颜惜宁刚想说什么,就听轮椅声传来。循声看去,只见姬松正绕过屏风向着床边滚来。颜惜宁挣扎着想起来,可是刚一动弹他就像翻身失败的乌龟一样重新躺平了。

        这也就算了,腰腹上的酸痛让他出现了生理性的泪水。一口脏话卡在喉咙里,颜惜宁酸爽至极。等到腰腹间的酸痛过去,他才郁闷的开口:“我怎么了?”

        御医不是说只要好好修养就没事了吗?他睡得这么香,怎么感觉还严重了呢?

        姬松了不缓不急道:“虽没有伤筋动骨,但皮肉伤得不轻,太医说你需要静养。最近这段时间你就在听松楼住着好好养身体。”

        颜惜宁一个头两个大:“别别别,你看我在你这里,肯定会影响你工作和休息。要不你还是放我回闻樟苑吧?闻樟苑挺好的,我在那边也自在一些。人心情舒畅了身体才能好的快啊,你说对不对?”

        姬松认真的观察着颜惜宁的脸色,见他态度认真不是敷衍,思忖片刻之后他点点头:“好。”

        随后他拍拍手:“移步闻樟苑。”

        颜惜宁刚松了一口气,他特别害怕楚辽的这些繁文缛节,和姬松住在一处他一定得郁闷得长毛。还好姬松好说话,让他争取了回闻樟苑的权利。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闻樟苑才是他的地盘啊!

        正当他试图从床上翻起时,就见严柯他们几个侍卫阔步走了进来。他们对着颜惜宁行了个大礼:“王妃,得罪了。”

        颜惜宁:???什么情况?

        下一刻他便明白侍卫大哥们的“得罪”是什么意思了,他们站在了大床的四个角落。随着严柯说了一声“起”,大床就这样被侍卫们抬了起来。这还没完,在颜惜宁震惊的目光中,结实的大床就这样一点点的被挪出了听松楼。

        看着头顶雕花的廊檐在面前缓缓而过,颜惜宁从生无可恋到一脸麻木。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一定会阻止犯傻的自己。

        万万没想到,姬松的移步指的是这个意思。如果他能动弹,他一定找一条缝钻进去。

        容王府灯火通明,走廊上侍卫们小心翼翼的抬着大床向着闻樟苑的方向而去,床上躺着死鱼一般的颜惜宁。

        大床后方跟着不紧不慢的姬松,而姬松身后队伍更加庞大了。扛着案桌抱着公文的仆役们低着头排着队,那场面就像跟着小鹅游弋的傻锦鲤一般。

        半夜搬家大军浩浩荡荡,这一刻颜惜宁想死。他还不如忍着疼跑快些,这是什么样的社死现场,传出去他以后还能见人吗?

        还有……他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静下心来捋了一下之后他总算明白哪里不对了——他回闻樟苑顺理成章,姬松跟着他做什么?!

        颜惜宁突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姬松难不成要住进闻樟苑?!想到这种可能,颜惜宁眼前一黑,闻樟苑要是住了这位大神,他的安宁就彻底没了啊!

        颜惜宁尝试婉转劝退姬松:“松松,你不用送我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姬松应道:“你重伤未愈,御医说身边离不开人。加上你的小厮蠢笨,恐照顾不好你,因此在你身体没康复之前,就和我住一处。”

        顿了顿之后姬松说道:“而且最近宫里会时常来人为你诊脉,若是我们不在一处,恐有流言蜚语。”

        颜惜宁就像喝了黄连水口苦心更苦,偏偏姬松寻的理由让他毫无反驳的余地。他只能安慰自己,只要自己足够强壮,身体早些恢复,姬松就能早些回去。

        想到这点颜惜宁决定给自己补充一点营养:“白陶。”

        白陶连忙凑了过来:“少爷?怎么啦?”

        颜惜宁悲壮道:“鱼汤还热着吗?给我盛一碗。”希望白陶这次做的鱼汤是严格按照他教的法子做的,可千万不要搞创新啊。

        36入住闻樟苑(下)

        闻樟苑中灯火通明,无数的火把和灯笼将院子内外照得雪亮。小松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它惊恐的叫了两声后夹着尾巴逃向了品梅园的方向。

        侍卫们将床放在了院中,仆役们也将搬来的家具放在了院中。一时间院子中挨挨挤挤到处都是人和家具,上一次闻樟苑这么热闹还是红烧肉失窃那一次,而这一次声势比上次还浩大。

        颜惜宁在白陶的帮助下坐在了床上,他一边喝着奶白的鱼汤一边心痛的瞅着他的房子。为了让姬松的轮椅能顺利进出,侍卫们得将所有房间的门槛都拆了。

        好在门槛装卸容易,即便现在拆了,过后也能轻松装起来。就是看到侍卫们将屋里的家具搬出来时,他还是没忍住:“轻点,轻点!”

        这些家具虽然老旧,却是他和白陶两在一堆废物中拼凑出来的。虽然没办法和王府这些奢华的家具比,但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为数不多的属于自己的东西。若是侍卫们手脚重了,等姬松走了之后,修补的人还是他。

        看颜惜宁这么紧张,姬松倒是来了兴趣。他倒要看看闻樟苑有什么能让颜惜宁魂牵梦绕,于是他手一抬:“严柯,陪我进去看看。”

        严柯应了一声:“是。”

        虽说之前来过闻樟苑,可这还是姬松第一次进到屋中。他本意只是想进来看一眼颜惜宁平时居住的地方,再顺便找一个地方放他的案桌和公文。可转了一圈之后,他百感交集五味陈杂。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想不到颜惜宁居住的地方这么破。

        屋子很大很空收拾得倒是干净,只是里面没几件家具。乍一看那些家具还行,可是仔细一看就发觉不对劲了。有的椅子断了腿,下面垫着青砖和木片,有的柜子破了洞,上面糊着薄木片……

        放眼看去整个房间里面的家具就没有完好的。刚看到这些修补得不伦不类的家具时,严柯还能笑出声来,姬松的唇角也在微微上扬。等他们看到颜惜宁睡觉的地方时,他们再也笑不出来了。

        颜惜宁的“床”由青砖和木板拼凑而成,不说美观和舒适,可能他翻身的动作大了都会滚到地上来。

        严柯平日只在厨房出没,看厨房中器物不少,他一直以为王妃他们住的屋子也差不了多少。可亲眼一看,他只感觉到了说不出的酸楚。

        堂堂容王府的王妃,住的地方连仆役们住的地方都不如。

        姬松脸色凝重,他低声对严柯道:“把冷俊唤来。”

        他想问问冷俊,他这个管家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让王妃用这么破旧的家具,他甚至都没有一张完整的床!

        可是话音一落,姬松又摆了摆手:“罢了。”和冷俊有什么关系,问题的症结在他,如果他能对颜惜宁多一些关心,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姬松叹了一声:“是我的疏忽……”

        一句话都没和他说就将他丢到了冷僻的闻樟苑,这么长时间对他不闻不问……扪心自问如果易地而处,他肯定会对颜惜宁心生怨恨。

        可颜惜宁呢?他对自己这么好,甚至愿意舍命相护。

        见姬松他们进了屋内,白陶紧张得不行:“少爷,我好怕!”

        颜惜宁好笑道:“怕什么?”他都没怕,房间里又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姬松就算将屋子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值钱的东西。

        白陶一副要哭的样子:“我,我在床下藏了橘子,不会被他们翻出来了吧?”

        颜惜宁面色一变,他床底下还有更见不得人的东西!

        心虚的颜惜宁强装镇定:“不慌,这都是小事。”可是心里却在祈祷:侍卫们千万不要发现那个盒子啊!

        姬松在屋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颜惜宁本以为他出来之后会和自己说几句话,哪知道姬松却一言不发,他窝在廊檐下面向品梅园的方向发呆。

        此情此景还能让他说什么?灌了一肚子鱼汤的颜惜宁只能继续躺下,静等侍卫大哥们将他抬进屋内。

        然而这次他却失算了,因为房门太小,床只能拆了才能进去,于是颜惜宁只能忍着酸痛从床上爬了起来。实不相瞒刚挨揍那会儿他感觉还行,可是现在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车轮反复碾压数遍,腰都直不起来。

        趁着侍卫们拆床的功夫,颜惜宁溜达到姬松身后:“松松,你在看什么呢?”

        姬松没回答他,颜惜宁也不恼,他顺着姬松目光看去,只能看到品梅园朦胧的轮廓。

        这有什么好看的?颜惜宁挠挠头发,姬松的审美他无法理解。算了,他还是进屋看看吧?不知道屋子里现在成什么样了。

        正当他扶着墙走向大门时,他听到了姬松的声音:“颜惜宁,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颜惜宁脚下一软差点跪了,他欲哭无泪,姬松在屋里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这时候要是敷衍姬松,指不定他会胡思乱想成什么样。于是颜惜宁又龇牙咧嘴扶着墙走到了姬松身边,他在廊檐下的柱子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容川,你看我的眼睛。”

        当唤出“容川”二字时,颜惜宁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他和姬松的距离好像近了一些。想来也是,楚辽人的字只有长辈唤小辈或者关系比较亲近的同辈才能喊。

        颜惜宁心中将“容川”二字重复了几遍,越回味越觉得这两个字好。

        听到颜惜宁的话,姬松转过了头与他四目相对。姬松的眼睛很漂亮,直视别人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被他看穿的感觉。

        若是平时,颜惜宁可能没有勇气与姬松对视。可是今天,他却认真的看向了姬松的双眼。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比肢体更能透露人的真实情绪。

        微黄的烛光下,颜惜宁眼中有星光跳跃:“我很感激你,是你让我有了容身之处,也是你给了我一方安宁。我一点都不讨厌你,相反我很佩服你,也很尊敬你。”

        姬松向他展示了高超的箭术,在失去双腿的情况下,他还能以一敌八。可以想象他双腿完好的时候,一定是一位意气风发的悍将。有这样的良将在,该给人多强的安全感啊!

        于公于私颜惜宁都真心感激并佩服着姬松,姬松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值得他尊敬。

        温润的青年一字一顿,他的语调轻柔得像是三月的春雨。姬松一愣,猛地偏过了头。

        半晌后,他耳朵滚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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