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入伙
过了一会, 木门被推开,当真有两个大汉抬了一整只烤全羊进来,还给他们解了绳子。
烤全羊冒着热气, 刷了油和特制的香料, 闻起来很香。
一整只烤羊摆放在那里,对方还伸了伸手, 示意请他们过来吃, 但是没有说话, 只站在门口瞪着眼睛看他们。
白子慕和罗加庆两个人视线都落在烤全羊上, 白子慕视线只在羊肉上停留一瞬,很快就注意到并没有给割肉的匕首, 只有一把银质的小叉子,眼睛眯了一下;而一旁的罗加庆看看白子慕, 又看看烤全羊,像是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欲望似的咽了咽口水, 紧跟着几步向前,伸手去抓。
……
木屋外面, 把烤全羊送进去之后, 等在外面的多杰几个人也在竖着耳朵听着,想知道被抓来的那两个“肉票”是怎样的反应,第一次从书本验证, 都颇有些激动。他们耳朵贴在木门上, 努力辨认里面声音, 好像有轻微讲话的声响, 但听不真切, 多杰又把耳朵凑近了一点, 这次里面传来的动静大多了, “哐啷”一声也不知道砸了什么,屋外的几个人一时间都愣住了。
送烤全羊的人出来,身上有些狼狈,藏袍衣摆上沾了些油星,男人拿袖子胡乱擦了擦脸。
多杰拽着他走远几步,来不及管他如何,先冲上去问道:“怎么样,里面人怎么样了?他们吃了哪里?”
送烤羊的人有些气闷,甩开他手:“没有吃,里面那个脚受伤的,又漂亮又凶,我刚把烤羊放下,他一瘸一拐走过来,一下就给掀翻了!”
“掀翻了?!这怎么会……”
“我骗你干什么,不信你自己进去看!多杰,你这主意到底行不行?”
多杰先是迷茫一阵,紧跟着两眼冒光一拍大腿,连声兴奋道:“这是大肥羊啊,嘴巴这么挑,烤羊一口都不吃,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没错!走走,我们进去看一看。”
其余几个人将信将疑,多杰领头,他们也就都纷纷跟上去。
木屋里。
趁热咬了一口羊肉的罗家庆被烫的两眼含泪,但是还舍不得那一口肉,他两手油光空空如也,刚摸到手的一整只烤全羊如今被掀翻在地,他看着烤羊心疼,抬头愤怒的看了白子慕道:“你干什么!你不吃把肉留给我啊,你为什么把这个给掀了啊?!”
白子慕没搭理他。
很快木门被推开,外面那些身穿藏袍的男人走进来,为首的有络腮胡子的人正是多杰。多杰在两个“肉票”身上看了一圈,很快就把视线直直锁定了白子慕——对面那个嘴里有肉、两手油花,眼前这个干干净净,这个才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多杰努力挺起胸膛,做足了气势正准备开口,忽然听到对面那个模样漂亮的小少爷冷淡道:“让你们管事的人过来跟我说话。”
多杰:“……”
多杰脸上表情僵硬了一下,气势卸了一半,但还是架着肩膀硬撑着笑道:“我就是。”
白子慕转头看他,上下打量,似乎有些不太确信。
多杰:“我真的是!我们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谈一谈,交个朋友。”大概找回了一点感觉,多杰用半生不熟的汉话也慢慢说得有条理起来。“你们,路上遇到了车祸,还是我们帮忙救下来的嘛!”
这话别说白子慕,就连罗加庆都不信。
罗加庆嘴里咬着一大块烤肉,露出几分古怪神色,哪里是车祸,分明是火拼。不过对方肩上扛着猎枪,罗加庆还是识趣地移开视线,没多说话。
白子慕点点头,顺着对方的话道:“既然是交朋友,那么我们彼此就先拿出一点诚意来,我想先向你们打听一点消息,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司机,他现在怎么样了,肩膀上伤得重不重?”
多杰道:“已经送去医院了,他肩膀上我倒是没注意,额头上磕了挺大一个口子,要缝针。”
白子慕试探之后,略松了口气,点头跟他道谢。
多杰这才反应过来,那个有钱少爷是在试探他,砸了咂嘴道:“哎,你们汉族朋友总是疑心很多,你们放心,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救了你们,还是需要一点报酬的。”
白子慕道:“可以,需要多少钱?你开一个数。”
多杰问道:“你,家里很有钱?”
白子慕面不改色道:“我姓罗,叫罗加庆,金缘珠宝行是我家开的,你打个电话,或者让我写封信给那边,你只要放了我,要多少钱都给你。”
罗加庆:“!!”他要不是嘴里塞着一口肉,早就反驳了,这会儿刚想说话就被噎得不轻,气得锤着胸口,连咳了几声。
而对面几个穿藏袍的汉子在听到对方家里是做生意的时候,互相对视一眼,每个人眼里都透着喜色。
多杰清了清喉咙,装模作样问道:“你家里生意,大不大?”
白子慕冷淡道:“还行,混口饭吃。”
“开了几家店?”
“总店在鹏城,其余沿海城市开了有七八家,营收情况还可以。”
多杰问了几句,心里惊喜不已,但面上依旧维持了原样,也不管在一旁喊叫不住的罗加庆,挥挥手让身后的几个人过去把罗加庆捆了,他心里已经认定这个吃肉的是假货。罗加庆依旧嘴里塞了布团,这次眼睛瞪得再圆,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白子慕跟对方交涉,气得要喷火。
多杰客客气气伸手道:“这位朋友,请出来跟我们一起烤烤火,吃点东西,我们有些事要麻烦你。”
白子慕右脚扭伤,这会儿走得还不算利落,但拒绝了一旁伸过来的手臂,自己一瘸一拐跟着他们走出去。
走在最后面的一个藏袍汉子绑好了罗加庆,正准备出门的时候,想了想又折返回来,把被掀在地上的烤全羊装回托盘,扛着走了。
这羊肉是他们挑的最好、最嫩的,现在虽然脏了,一会切掉外面薄薄一层,烤烤还能吃。
白子慕跟着他们走出木屋,才发现这里其实是一个牧人临时居住的地方,一旁停了两辆车,还有其他两处简陋木屋,这几个人没有故意虐待他们,因为这帮“匪徒”住的木屋跟关押他们的没什么区别,都一样破败——甚至还不如他们的,至少关押他们的那个木屋,屋顶是完整的,不漏风。
多杰客客气气把白子慕请过来,然后一起坐下,让他吃肉、吃糌粑,还有之前那样的清粥,把自己手头所有吃的都摆了出来。
白子慕喝了一碗粥,捧着木碗等他说话。
多杰等他吃完,觉得也算尽了地主之谊,对他道:“我们都是同胞,应该互相帮助,就像一家人一样,但是有些人就自己莫名其妙的有优越感,一点道理都不讲,蛮横专治,好像整个草原就非听他的不行!”
白子慕刚开始以为对方在自夸,但是很快就听出不对劲了,眼前这个络腮胡男人越说越气愤,看着像是被人狠狠压了一头,憋屈得不轻。
多杰:“我们这里有个做生意的人,也是你们汉人,他来了很多年,脾气大得不行,而且无论对错,都觉得自己很好,从来不反省!我就不一样,我喜欢看书,也知道反省,像是这个做生意吗,肯定是有多大本事担多大责任,比如你们汉人,我就觉得你们做生意很好,很聪明,我们这个,这个,要换位思考……”
他说了半天,抓耳挠腮。
白子慕愣是没听懂他要讲什么。
多杰大手一挥,带着豁出去了的架势恶狠狠道:“反正我想过了,我们该醒悟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先把郎卡的生意给压下去,不让他们再抢我们的地盘!”
白子慕试探道:“你的意思是,有个叫郎卡的人,跟你们是生意上的竞争关系?”
多杰点头,但是很快道:“是你们的人,郎卡是汉人。”
白子慕:“这名字听着不太像汉人。”
多杰咧嘴笑道:“他自己起的,来了太多年,我们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他自己叫这个名字,又坚持说自己是汉人,怪得很!”
白子慕坐在那里烤火,喝了两碗粥之后,终于听明白了多杰的意思。
白子慕放下木碗,问道:“你是说,想让我给你们出主意,把生意做得比郎卡还好,是这样吗?”
多杰连连点头:“对,就是这样,你家里做过生意,有钱人家的少爷,肯定知道怎么赚钱!郎卡不过是在我们这里厉害,一个草原上的汉人,肯定比不过外面的汉人,运用你的智慧,打败他。”
白子慕想了片刻,道:“我们家里做的都是普通生意,你们这样的,我可能帮不到什么忙——”
多杰道:“我们做的也是普通生意,喏,虫草、红花、绿松石,还有玛瑙这些,都有的嘛!”他说着还拿出自己佩戴的一串珊瑚珠给他看,“这是我阿爸给我的,你要是答应,我这个就送给你!”
白子慕摆摆手,道:“不用,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帮我照顾一下重伤的朋友。”
多杰爽快答应了,还在盯着他。
白子慕道:“我帮你对付郎卡,事成之后,还请先生放了我和我朋友。”
多杰咧嘴笑道:“当然!你帮我,我们就是朋友!”他拍了拍白子慕的肩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用汉话怎么去表达,只能自己组了个词,竖起大拇指夸他:“汉胞!”
白子慕答应入伙之后,这些人对他的态度就开始热情起来,连他脚上也被重新上了一遍药膏,还给他用木头削了一个拐杖,让他扶着使用。白子慕年轻,这两天也在逐渐恢复,虽然包扎的有些简单,但还是有明显好转。
白子慕有意打探他们口风,给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只要对方还用得到他,他就可以在接下来的时候找到机会。
多杰这帮人凶起来很凶蛮,但成了自己人之后,又特别热情,一个个的都很大方。
白子慕跟着他们一同上路,多杰几个人开车,后头还有骑马的藏袍汉子,他们车上也没空着,之前车祸的时候吉普车报废,还有一辆被烧得看不出型号的越野车,多杰几个人捡了所有能用的都放在车上,白子慕甚至还瞧见他们其中一个骑马的汉子系了绳子,老远拖着一个半破的轮胎,一路“给嘿嘿”地欢呼跟着车辆飞快奔跑——
这份儿欢快实在太直白热烈,白子慕都有些被感染到。
他坐在副驾驶努力收回视线,转头问多杰道:“你们,平时也会这样吗?”
多杰专心开车,反问道:“啥?”
白子慕想了一会,试探着用了一个比较温和的词汇跟他交流:“就是像这样,带很多战利品回去,就,劫富济贫?”
多杰吃惊地看向他,墨镜都滑落到鼻梁那里,露出一双眼睛不赞成道:“这哪里劫了吗,不过就是捡了点破烂回去,你一会见了我们曲多主任可千万不要乱说!”他把墨镜推上去一点,理直气壮道:“还有我们从来不劫富济贫,我们主要是给自己用,因为我们自己就很穷。”
白子慕:“……”
白子慕心想,这些人倒是也诚实。
车窗大开着,有风倒灌进来,吹得一阵猎猎声响。
白子慕哈了口气,搓了搓有些凉意的指尖,眯着眼睛去看前方,沿途垭口众多,尽管没有什么参照物,但是他还是尽量记住了一些。只是光凭这样还不够,如果要离开,至少还要搞一辆车。
多杰等人一路开到村落,已经是下午。
白子慕上车没一会就把大衣帽子扣上,半路还睡了一个多钟头,这会儿下车之后,除了走起来有些跛脚,精神倒是还不错。
多杰扶他下来,一脸严肃道:“等下你见了曲主任,不要多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他话还没说完,老远就看到一个五十来岁的藏袍男人跑过来,嘴里喊着多杰几个人的名字,这几个在外头威风八面的人一时间跟见了教导主任的小学生一样,全都排排站好在那,一脸憨厚无辜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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