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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杳杳治白莲,猫妖惑书生


  大雪纷飞,狂乱的风折弯了树头枝丫。

  徐檀灵拉了椅子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白玉手镯:“舅舅送的?”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她也懒得维持虚情假意的姐妹情深了,眼皮一抬,言辞讥讽,“他这么疼你,你很得意吧?”

  徐檀兮把镯子收好,心平气和地问道:“你今天为什么迟到了?”

  徐檀灵近日连连不顺,一点就燃,脸色很不好看。

  “跟你有关系?”

  徐檀兮眼波安静地看着她:“是还没缓过来吗?”

  她立马反应过来了,大声喝问:“是你?”

  昨天在富星半岛的地下车库,她被人强行绑走了。

  戎黎找职业跑腿人干的。

  徐檀兮让他后面不用插手,她自己出面。她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白色信封,放在桌上:“打开看看。”

  徐檀灵直接撕了信封,照片掉了一地,她看着那些照片,气得双唇发抖:“底片在哪?”

  “在一位记者那里。”

  她一张一张捡起来,撕了碎扔到徐檀兮脚上,额头青筋暴起,她咬着牙,目光凶狠得像要发起攻击的毒蛇:“你想怎样?”

  徐檀兮找出手机,打开录音,动作慢条斯理。

  “我姐姐有时会性情大变。”

  声音一出来,徐檀灵瞠目结舌,慌了神。

  录音里是她和乔端的谈话。

  “我碰上过两次,平时她从来不会对我说重话,但那两次她好像变了个人,对我动手施暴,我的腿就是因为她才摔断的。我没敢问别人,就上网查了资料,网上的人说,很有可能是多重人格。四月份的时候,我姐姐遭遇了车祸,因为那起事故——”

  徐檀兮关掉了录音。

  “谁给你的录音?”徐檀灵眼角都逼红了,“乔端?”

  “你不用知道。”

  徐檀兮端正而平静地坐着,外套放在一旁,她身上穿着杏粉色的毛衣,是蓬松柔软的料子,领口平直,稍稍露出锁骨。她戴了一条细细的铂金链子,脖子修长,很适合戴项链,吊坠是一枚戒指,很简单的款式,耳环与戒指相配,是一颗小小的的月亮,细碎的钻石镶在上面,灯一打来,忽闪忽闪地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

  她的裙子很应景,裙摆用白色绣线绣了朵朵霜花,像落了一身细细碎碎的雪。

  有美人兮,顾盼生辉。

  屋外狂风呼啸,她目光里却始终无波无澜:“多重人格这件事,你要烂在肚子里。”她语速平缓,就好像不是在威胁人,“只要泄露出去了,不管是谁,我都当是你,听明白了吗?”

  徐檀灵根本没得选,她怎么也没预料到,人人赞叹的女君子也会这样不择手段。

  “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灯光下娇俏柔媚的脸渐渐变得阴沉、变得狰狞,“明明心肠毒辣,却还总是装作一副善良大方的样子,你就是用这副面孔骗到了温时遇吗?”

  最后一句,几乎咬牙切齿。

  徐檀兮明白了:“你喜欢我舅舅?”

  她咬着牙,不回答,眼神滚烫,有不甘、野心,还有爱而不得的嫉恨。

  徐檀兮很少这样不留情面:“请不要妄想,你配不上他。”

  她没有讥讽的意思,平和冷静,只是叙述一个事实。

  配不上这三个字彻底点燃了徐檀灵压抑多时的怒火,她站起来,气急败坏冲上去。

  “徐檀兮——”

  话落的同时,她扬起了手。

  徐檀兮眼睫一落一抬间,神情忽然变了,她随意一抬手便截住了徐檀灵的巴掌:“上次挨打还没挨够?”

  她目光冷若冰霜,像窗外刺骨刮人的风雪。

  徐檀灵愣住了,就在她愣神的那两秒里,两个巴掌狠狠打在了她脸上,火辣辣的,她嘴里甚至尝到了血腥的味道,脑袋一瞬间懵掉了,脚下趔趄,她还没来得及站稳,又被一脚踹中了腹部。

  她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抬头,目光撞上了一双漂亮的柳叶眼,像阴冷黑暗里的一簇火光,滚烫灼人。

  “现在够了吗?”

  徐檀兮是小淑女,打人的事当然是她棠光来做。

  约摸过了十来分钟。

  棠光下楼:“戎黎,我们回去吧。”

  戎黎看了她一眼:“好。”

  楼上浴室里,水龙头正开着,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全在地上,碎片到处都是。

  徐檀灵往洗手池里吐了一口血沫。

  “查到了吗?”

  麦婷在电话里说:“没有,监控刚好坏了,我也不敢报警,只能私下查,但什么都没发现。”

  徐檀灵抬头,看着镜子里红肿的脸:“不用再查了,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谁啊?”

  “这是我的私事,你不用管。”

  “那你至少告诉我,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万一日后走漏了风声,我也不至于太措手不及。”

  徐檀灵牙都快咬碎了:“拍照了。”

  麦婷懂了。

  雪还没停,但下得不大。

  戎黎不能夜视,开不了车,棠光开车跟漂移似的。

  “徐檀灵跟你动手了?”

  这是从徐家出来后戎黎说的第一句话。

  他已经摸到棠光出现的规律了,要么是熟睡的时候出来,要么是需要动手的时候。

  棠光嗯了声:“她挺不自量力的。”

  “开慢点。”戎黎说。

  她没吭声,但速度放慢了。

  路两边的枝丫被积雪压弯了腰,风卷着雪花簌簌乱飞,车轱辘压过银装素裹的路面,留下两排长长的痕迹。

  戎黎看着车窗外飞驰后退的街景,五光十色的霓虹在他眼里来来往往,忽明忽暗、红的绿的。

  车厢里安静了很久。

  “能跟我讲讲上一世的事?”

  棠光转过头看了戎黎一眼:“你信我说的了?”

  “好奇而已。”

  她把车停在了路边的一杆路灯下,问戎黎有没有烟。

  戎黎说没有。

  他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因为徐檀兮不喜欢。

  “神明都住在天光上,一共九重。”她看着外面的雪,目光不真实,像隔着千山万水,“你是六重天光上的释择神尊,掌生死。”

  戎黎不作声,听她娓娓道来。

  “西丘出现了食人怪,你下天光,扮作了村里的教书先生。”

  徐檀兮也梦见过,书生和猫妖。

  “我原本是百里山峦里一个很普通的小妖,以为你跟我是同类,便去找你双修。”

  她笑了笑,侧脸紧绷的轮廓在眉眼弯起时,变得柔和了。

  戎黎看着她,有些出神,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徐檀兮的影子。

  他移开视线:“之后呢?”

  “你用诛妖火烧食人怪,差点把我也烧死。”她停顿了半晌,车窗外面风在呼啸,她的声音像从远处传来,在喧嚣里安静着,“当时我还是个刚成型没多久的小妖怪,哪里知道诛妖火是你放的,还以为你是救我出火海的恩人,用所有道行去跟树婆做了交易,才知道你住六重天光,是神明。”

  当时的小猫妖涉世未深,很单纯,在火里看到了他,就以为是她的盖世英雄踩着天光上的祥云来了。

  她昏迷前甚至还在想,她要快点养好伤,给她的盖世英雄生一窝小盖世英雄,最好每一只都是三尾的狐狸。

  “之后我一心想报恩,但在百里山峦等了几百年,也没有再见到你。”

  六重天光太高了,妖精上不去的,就算上去了,也会被天光灼得灰飞烟灭。

  等了几百年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几百年里,小黑还没有修成人影,树婆得了她的道行,变作了老婆婆。

  树婆的树根能伸到千里外,所以可以听到很远很远的声音。

  她当时问树婆,先生还会来西丘吗?树婆说不会了,说他和别的女神明双修去了,让她不要再等了。

  “再之后呢?”

  棠光把头靠在车窗上,合上已经红了的眼睛:“累了,下次再讲。”

  再讲她就要哭了。

  小猫妖和他的盖世英雄是悲剧。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晚上,戎黎做了个梦,梦见了小女妖和教书先生。

  “先生,先生!”

  等学生都下学走了,小女妖才翻墙进了学堂,缠着书生说:“你同我双修吧。”

  书生在写字,抬头瞥了她一眼:“恬不知耻。”

  她趴在桌子上看他清俊漂亮的脸,伸手去摸他的眼睫毛玩:“什么是恬不知耻?”

  他将她的手推开:“别再来烦我,不然就将你打回原型。”

  小女妖有点恼他了:“你不跟我双修,是不是要跟别的女妖双修?”

  一想到别的女妖,她更恼了,用手挠他的宣纸,尾巴露出来,甩他小腿上,她气鼓鼓地说:“她是谁?她有我好看吗?有我毛白吗?有我马骑得好吗?!”

  小黑说了,她是西丘百里山峦里最好看的女妖,毛白着呢!

  哼,他居然还嫌弃她!

  她用尾巴甩他,然后一拂袖,就把衣服变没了,站着转了个圈:“先生你看,我多白。”

  书生无意瞧了一眼,立马用书挡住眼睛:“把衣服穿上。”

  就不!

  她一溜烟地窜过去,把他的书变作了一捧灰,伸出舌头,舔毛似的舔他手背:“真的,我马骑得可好了。”

  没人教过小女妖男女之防,她也不懂羞涩是何物。

  书生幻了一段白绫出来,把她浑身捆起来,吊在了树上。

  之后戎黎醒了,被热醒的,他起来换了身衣服,然后他就再也睡不着,睁着眼到了天亮。

  早饭的时候,徐檀兮问他:“你今天的课几点结束?”

  戎黎没睡好,精神恹恹:“十点,怎么了?”

  徐檀兮把剥好的鸡蛋放在戎关关盘子里:“我们医院的蒋主任九点开讲座,在你们学校医学院。”

  “你也去?”

  “嗯,我要讲一个案例。”

  戎黎问:“几点结束?”

  “十点半左右。”

  “我上完课去接你。”

  “好。”

  南城大学。

  今天天气不好,太冷了,学生们都踩着点进教室。

  501寝的四个女生一人抱着一个暖手宝,一眼望去,教室里快坐满了,除了第一排就没有四个连在一起的空位子。

  她们就坐第一排了。

  “怎么这么多人?”黄棉袄今天穿了件绿棉袄,“两个班有这么多人吗?”

  梨花卷今天还是梨花卷:“我看到好几个旅游管理的,估计不是来上课的。”

  黑长直今天卷了个空气刘海:“容老师今天有点不一样啊。”

  今天也是梨花卷痴迷新老师的一天:“更帅了。”

  501的寝室长是个高度近视,暂且称呼她为高近视吧:“他戴戒指了。”

  后排的徐放冷不丁来一句:“我堂姐给他买的。”

  口气骄傲得要上天,梨花卷给了他一个死亡凝视。

  铃声响了之后,戎黎推门进来,羽绒外套里面是黑色卫衣,作为大学老师,的确年轻得过分。他刚从外面进来,肩上还有几瓣没有融化的雪花,眼睛沾了冰雪天的潮气,耳尖微微红着,唇红肤白,睫毛下的泪痣给他添了一种很矛盾的气质,欲得迷人危险,又纯得干干净净。

  真是长了一张让校长很担心的脸。

  他走到讲台,把书放下,嗓子是一副好嗓子,就是太不近人情:“先点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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