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圣战
绍天五年,深秋十月。
北京西山,香山永安寺里的枫树叶红得像燃烧的火焰一秀,尤其是露后更是呈深紫红色。
朱以海以前来过香山看红叶,也去八达岭看红叶,甚至还看过秦岭的红叶。不过都是在另一时空,那时他来京数次,有开会有旅游,秋天到京那是必去香山,近十万颗红枫确实美如画卷。
不过游客太多,体验并不算好。
而此时朱以海看着香山,却发现红枫并不多,只有金朝皇帝修的大永安寺里有大片红枫,开起来也非常好看,但却少了那种漫山开遍,红似日出的磅礴大气感。
有人说永安寺其实始建于唐朝,也叫香山寺或甘露寺,经历数朝的修缮扩建甚至是重建,到明末的时候,已经十分壮观,只是闯军入京,清军入关,都使它遭受了不小的破坏。
“香山红叶可谓是北京最浓的秋色,今日天公作美,明净高爽,这香山寺里的红叶倒也正红,来的正是时候。”
朱以海漫步香山寺中。
大永安寺也刚经历了整顿裁汰,保留了一百个僧人,算是级别较高的了,还留了一千亩地。
不过金佛铜像已经被销了。
寺里来进香的人也不多。
朱以海来寺里,也没让主持、和尚们迎接陪同,带着太子、汉王,由文安之、王之仁、张名振等一干文武重臣陪同悠闲散步着。
香山的景色确实不错,就算此时红枫树不多,但没了那人挤人的游人,观感很不错。
香山有皇帝行宫,金朝皇帝时修建,后来几朝也都有修缮,此时虽然行宫里的财物摆设装饰等大多搬空了,可底子还在,简单的修缮了一下后,还是挺不错的。
“米喇印和丁国栋在甘肃造反,拒绝御营进入,称什么甘肃是甘肃人的甘肃,据守兰州,还派人去勾结叶尔羌汗国。
叶尔羌吐鲁番总督阿布伦不满朝廷先前对西域的调解,更拒不承认卫拉特对吐鲁番、哈密的占领,他在吐召集士兵号称圣战,并任命其子巴拜为吐鲁番总督。
巴拜又派其长子土伦泰率两千人前往兰州,号称要共同击退我大明官军入甘。”
朱以海对于这叛乱消息并不惊讶,甚至一点也不慌。
甚至皇帝其实早就能料到有这一步,或者说米喇印他们能从抗清义军到如今再反大明,这里面本就也有皇帝在故意推波助澜的。
至于说为什么,原因也简单,在皇帝看来,那里早就是一个脓包,有条件的情况下还是早挑早好。
“我朝原在河西甘州旧设义勇前锋一营,尽皆土著回兵,崇祯末以土官回回都督米喇印统领,其兵马粮草且系自备,是以向来巡抚总兵皆是递相劄委参将职衔。其人勇冠三军,且系回回土官,非流职可比。”
米喇印和丁国栋,都是土官,米喇印是回回,丁国栋是色目。明末为朝廷委任的参将游击等,后来也都是归附闯军大顺,仍授以武职,统领本部。后来清入关,米喇印等本来也是立马墙头草,顺势又归附了清朝,也都扔委原职的。
说来,米喇印丁国栋这些人,其实就类似于秦良玉马万年这些西南土司身份,只是相比起秦良玉一代巾帼英雄的忠贞义勇,米丁等不过是乱世墙头草,一介地方军阀而已,谁强就投谁,毫无立场可言。
当年明末甘肃巡抚林日瑞本是米喇印、丁国栋等上司,后来顺军攻打甘州之役时,米喇印丁国栋却暗中倒戈,致林日瑞兵败而死。后来林日瑞的侄儿却被清委为甘肃的分巡道。
他到甘州后,严治闯贼余党,尤其是针对米丁二将,欲诛之,结果引发兵变。米丁二将举旗反清,号称归附鲁监国,摇身一变又成了明将。后来原顺将贺弘器等自关中兵败下陇,朱鹏飞奉旨整编后,又与他们分兵,贺等分兵西进,与丁喇二人倒是联手扫平了甘肃,各据一边。
此后这几年,朝廷给他们授职给番号,也调他们到陇山一带牵制关中清军,甚至之前还让米喇印趁卫拉特夺取吐鲁番哈密之际,出嘉裕关收取了空虚的河西四卫旧地。
要说功劳,那自然也是有功劳。
可还是走到今天这一步,最关键的还是米喇印、丁国栋等只是甘肃地方土官,级别也不高,实力本也不强,乱世墙头草吗,可是这几年他们趁着绍天帝北伐中原之际,尤其是有御营的牵制配合,使的他们很轻松的掌控了半个甘肃,尤其是河西地区。
这让他们不免有些膨胀起来,这几年他们也是不遵旨意,私自招兵买马等,手中有一支不弱的兵马。
皇帝几次要整编归义镇和河西的那些超编人马,甚至要收回地方税赋、治权这些,但他们并不配合。
皇帝要把归义镇的将领们对调,他们也不执行。
双方的关系其实早就很紧张,米喇印和丁国栋已经把甘肃当成他们的私人地盘,甚至之前还跟吴三桂私下达成秘密协议,要西北联保自治。
他们还暗里去游说驾弘器等,想要瓜分陇右。
最后又跟叶尔羌汗国的人勾结到了一起。
至于说如今终于反了,举旗的理由是朝廷正进行的佛道改革。关陇的回回很多,这些人比较特殊。
在唐代时,随着大食的东进,就有许多中亚西域的人开始改信新月教,后来到了蒙古西征的时候,大量信仰新月教的中亚、波斯、阿拉伯的军士、工匠、商人等迁居到中国西北和沿海诸省,并逐渐与当地的汉蒙等融合。
最早回回其实在元朝是属于色目人,后来到了元末时,才算正式有回回,主要就在陕甘宁。
回回其最独特之处就在于他们是以信奉新月教而形成的一个族群,本身其实是由中亚、蒙古、中原等不少族群组成的。
在后来民国的时候,有人曾说回回就是信奉新月教的汉人,其实虽不准确也不是全错,因为在西北,确实是有许多汉蒙等最后因信新月教而成了回回一员。
到了此时,陕甘的回回数量已经很多了,他们跟叶尔羌一样,信奉的是新月教,与信奉藏传佛教的蒙古人不一样,也与汉民不一样。
回回大分散,小聚居。
在元朝灭亡后,回回和蒙古人一样,也有一个逐步内附的过程。在陕甘,回回继续垦荒种地,并不断有归附的回回迁徙过来,人口不断增加。
陕西关中、甘肃河州,宁夏灵州至平凉固原各县,回民众多,形成大量聚居点。
有明一朝,也是回回融合汉蒙等多民族逐渐形成了回回这个新族群。
明初的时候,朱元璋曾经禁止蒙古色目人更易姓氏,也限制回回内部通婚,采取强迫同化的政策,但朱元璋对新月寺和新月教却有谕旨承认保护,这也留下了隐患。
经过近三百年,明初那些在陕甘宁垦田的士兵百姓,已经繁衍生息,有了稳定的聚集区,在这些稳定的居住区,形成了以新月寺为中心的文化习俗,与周围汉人区别越来越大。
明末时,陕北和甘东的回民,就在马守应的率领下,成为农民军的主力之一,在明末的风起云涌中,本就在陕甘宁地方有很强势力的回回,也是迅速的通过组建团练、乡勇,归附新朝等,开始拥有了自己的强力武装,甚至逐渐控制了陕甘许多地方。
朱以海也是早看到了陕甘宁回回与汉人文化习俗相差巨大,而且他们有很强的排外性,在当时的情况下,回回大有几分要在陕甘宁建立一个如叶尔羌汗国一样的****的回国的意思。
朱以海当然不能容忍这种分裂分离势力,所以他并没有一味妥协,而是果断的决定主动挑破脓包。
各地佛道改革,也向陕甘宁下旨,要求奉旨深入推行。
对新教下手,这是最直接的一剑。
尤其是朱以海直接就把新月教定为邪教淫寺,予以取缔禁止,要拆除新教寺庙,收缴焚毁新月教经书,将所有新月教寺的长老们,进行迁移入京畿的政策。
这样激烈的政策,明显是有意激化矛盾的。
而皇帝这样做,也是因为他知道,若是按照许多大臣的建议,对他们采取宽容、缓和的政策,尤其是从俗从宜,务安其俗,那后果历史早就已经演示过了,会非常惨烈的后果。
同治回乱,那是最惨痛的教训,最关键的就是如果完全从俗从宜,那么这样下去,惨事还会重演,甚至可能真要分离出去。
要开扇窗,最后先提出推倒房子。
回回内部,尤其是教宦成为门阀,集教长、地主、先生等角色,成为事实上地方上的话语权掌握者,这些人在地方上,比汉地的那些乡绅们对地方的掌握可强多了,类似于大家族的士绅族长的权威。
教族一体,才是最关键处。
简单的移风易俗,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必须要跟当年大食东进传教时做的那样,才有可能改变。
朱以海故意下旨禁教,迁阿訇教职者入京,整编裁撤陇右回军等,本质就是已经到了不破不立的时候,简单的安抚等已经行不通了。
当尼堪倒下,吴三桂被迫交出兵权进京,御营开进关中后,其实朱以海就已经开始动手了,计划是早就已经深思熟虑了好几年的,如今只是到了动手时机而已。
皇帝不仅仅是针对米喇印丁国栋不听旨意,不肯接受整编,而是要真正的夺回关陇的统治权,族教一体的变绿,将意味着一个回回国在西北建立,这是绝不允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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