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一章 常平之仓,不可平长
就在此间法氏坞,就藏着无法无天的法少爷,从小就接受反动教育。
与从小就不学好的士人交际,还是卢道这号同样从小就不学好的人最契合,都是一肚子坏水的正人君子,彼此有共同语言。
“常平之仓,不可平长粮啊。”
朝中儒士从汉元帝起,就倡盐铁官,常平仓与民争利,皆可罢,法衍自是反常平仓的,“耿寿昌倡常平之仓时,是设于边郡一隅,故而奏效快。然,常平仓若通设大汉州郡,时愈长域愈广,粮产愈丰,朝廷平抑之款,就愈是相形见微,就越是靡费而无用。”
顿了顿,又道,“且官办之事,恰如盐铁官,肥外戚勋贵胥吏商贾而厉民,有名无实,年愈久积弊愈深,上下勾连,残民以肥己。明是善政,施久必为恶,恰子贡赎人,不义之财,收却是善。”
“法司所言极是,中联储之仓,非是常平。”
苑中杜畿与安邦相携迎来,法衍被司徒府征过掾佐,任过廷尉左监,办过民事掌过刑狱,貌似儒雅,心实狠辣,把法少爷都教育的恩仇似侠,一身匪气,故杜畿称其法司。
杜畿年二十四,二十任京兆功曹,今已被举孝廉,郎官一年,即有望留任中府,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神采飞扬,“联储之库,实收实票,予农人免费储粮,免去农家受粮商盘剥,青黄不接之苦。粮丰不收储,粮再贱无票不出库,岂曰常平?”
杜氏等关中士族,不少加入了中联储阵营,粮储收卖,银联通兑,入的越深就越是妙处无穷,自然不愿与士人一向反对的常平仓联系上。
朝廷办的与民争利的官仓常平,与民间自设的为民免费仓联储,自然不能混为一谈,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
“可关中缺粮如此,联储恰如收柴之炉。”
旁边的安邦一副悲天怜人的模样,“耿刺史新败,傅太守战没,王逆围陈仓,距此不足二百里,叛军也饥,知周边粮秣尽集于各家联储仓,怕是会袭坞而来啊。”
“联储安保太少,且要再募些才好。”
杜畿一副把中联储当自家铺子的狰狞之色,“再配以我各氏家兵,外联朝廷兵马,那王国,马腾,韩约,边允,俱是关陇,雍凉士族,难不成敢攻我坞堡不成?”
那意思,造反归造反,士族杀士族可就坏规矩了。
西凉看似野蛮,可李傕还有个李世民的后人呢,陇西李氏啊,那也是士族。
尽管大唐就是鲜卑南下的产物,连家家户户贴的门神尉迟恭,都是鲜卑人。可李世民都修家谱自认陇西李氏了,与秦一样,这就是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了。
由此就可以看出士族的影响,真正传承不绝的是士族。大唐皇帝想娶士族之女,博陵崔等都不嫁,就是这么傲娇。
士族造反不杀士族,坏规矩的就是把苏武他家的苏式坞铲了的马超,马上恶名昭彰,好好的一个关中扶风人,成了西凉马超。
曹操都一样,一杀边让,一暴露了与士族为敌的嘴脸,张邈,陈宫等俱反,立马赶曹贼出兖州。
时下士族造反不杀士族的规矩,还没坏。相反,凉州北宫伯玉,湟中李文侯等胡人造反,还绑架了士族韩约,边允等士族,立为大旗,借助士族的号召力打劫。
韩约,边允就是韩遂,边章,俩人也不是啥好鸟,黑锅一背,时刻就想换人背。上月刚一把凉州刺史耿鄙打崩,俘虏了马腾,韩遂,边章等人,立刻就要把锅让马腾背。
马腾无奈,这也不是个好鸟,立马又绑王国,把西凉造反大头目的缸,又让王国顶上了。
时下的雍凉造反军元帅就是王国,号“合众将军”,麾下一群乌合之众,羌人,氐人,汉人,汉胡各族俘虏与裹挟来的叛军,刚把陈仓围住。
士族与只会抢劫的北宫伯玉,李文侯不同,韩遂,边章,马腾这帮人,是有目的的打,与北盟为白波设计的关中洗罪之路一样:杀人放火,受招安!
反贼转正的官能有多大,与离首都和天子的距离成正比,首都打下来了,天子抓到了,反贼变天子都没问题,反动到底,就能迎来迟到的正义。
原来太祖不是贼,万岁!
“韩遂等人遍撒金珠财帛,意求封赦,想是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
法衍拈须点头,对杜畿的判断是认可的,“然羌氐诸胡与关中乱军烽起,贼势燎原之下,又岂能求他人防火,自该武备家兵,以防池鱼之灾。”
“此亦建功立业时呀,三辅京畿重地,戡小乱可拜大将军。”
作为中联储的创始股东之一,安邦越来越反动了,“前月荥阳不过乱民起,一平即车骑啊。”
“定国定是字取错了。”
卢道,法衍,杜畿闻声皆笑,法衍更是打趣,“火中取栗之人何其多也,自起义军多有往效前车骑处,多兵败身死,有今车骑之运气者,未必有大将军之兄呀。”
前车骑是张温,讨伐凉州乱贼经年无功,反被寇入三辅。三月荥阳荥泽湖叛军起,大将军何进之弟何苗领兵过去剿灭,一下就封了个车骑将军。
荥阳汜水关又称“虎牢关”,就在洛阳东,贼离首都越近,受招安官越大。同样,剿的贼离首都越近,封赏的官也越大。
故而,凉州叛军寇入三辅,颇是不少士族子弟与乡间好汉,自组义军往效军前,希翼搏个功名前程的。
只是四百年下来,关中早已不是赳赳老秦了,反是文风倡兴,文教发达区,一腔浩然正气爆棚,忠义不缺,就是上去被凉州来的野蛮人杀得哭爹喊娘,不少受不了残肢断臂,野蛮人呼啸飞腾的场景,又窜回家了。
至离洛阳咫尺之遥的荥阳荥泽湖匪作乱,都各守各家,不轻易出门剿匪了,才有何苗过去,剿了千把湖匪乱民,就打了个车骑将军出来。
“安东主且多募些北地虎狼之士,联储仓关乎票号,不容有失。”
杜畿本是族中末枝旁系,就是忙活中联储粮仓粮站建设,各家粮仓整合,才交际渐广,日受族内重用,可不想联储仓出事,“特别是教授军阵之学的教官,务请贵盟多遣,好早日整训吾家客食仆佃。”
“中联储与北盟只是生意,联储守卫皆是募来的伙计。”
安邦强调了下自家与北盟不是一家,才又笑呵呵的一拱手,“在下尽力就是。”
北方联盟非但在洛阳城内的少林大使馆有驻军,在关陇三辅的驻军更多。
粮食结转的护卫队,储备库与粮油站的守卫,守卫银行钱库,票号网点间的武装押运人员,皆是中联储花钱雇佣的幽,冀等北地游侠,烈马儿,山林队。
兼并黑山贼,裁撤黑山武装,精简幽州边军,笼络绿林从良,让土匪下山,都需要解决坏蛋下岗后的失业问题。
这部分边疆渣滓,劫道的马贼与隐藏在老林子里的土匪,其中就有以再培训的方式,一部分被武装警察部队吸收,一部分接受武警培训,作为公安部第三产业创收服务公司的安保雇员使用了。
就是一堆在北方联盟公共安全部注册的“正规镖局”,愿意向公安部交管理费的就正规,不交管理费的再正规也不正规。
愿意接受管理,就由武装警察部队负责培训,颁发合法的武装安保证,有偿提供包括护卫舰与弹道战术导弹在内的任何武器弹药。
之后,这批安保公司的安保人员,就被大户,商队,中联储,银行,票号等需要武装安保的人家与经营机构雇佣,解决了很大一部分土匪的再就业问题。
虽然培训劫匪守银行,培训黄巾余孽守大户家,这事比较搞。貌似分田让人安心种地,才是正道。
可北盟是反动势力,不需要那么多人务农。而是公安部需要创收,军工厂需要卖军械,北方军需要安置退伍兵,又有大批黑山贼,边军,绿林土匪要转业,武装安保是比较好的。
特别是北盟连修路都是招标,各建筑队对监督道路施工,生活物资,建筑物料看管与输送,都对临时性的安保人员有大量需求。
这些暴力服务公司,莫说与中联储,就是与北方联盟都是无关的,只是在联盟管理机构下注册,部分人员是北盟户籍。
安邦是为配合关中军事行动来的,却与中联储雇佣的安保队无关,只是道:“京库粮日罄,拢右平叛之军,又多次遣使希求联储助粮。”
“安东家何意?”杜畿狐疑,大军过境胁大户助粮是惯例,不用大军主动,就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
可三辅之地,发的是北军五校,京兆虎牙营与雍营之兵,关中士族,哪有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必要?张温等人,不助粮,还敢抢不成?
“杜君且莫会错了意。”
安邦一笑,摆手道,“我等人家,就是想助粮饷,又哪有代天子犒赏三军的资格,不怕满门抄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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