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六章 自私
杨越拗不过老甘，强扭的瓜不甜，他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有点想不通，等想通了之后，人都已经到乡下去了。恰好碰到外公过七十，表弟表姐表哥表妹的都在。杨越被他们拉着胡吃海喝了快半个月，等到快到归队的时候，体重一称，居然一百五了。
杨越暗自摇摇头。这根吹气球似的啊，看来这一天不回去，这体重是要奔一百八而去了。不过还好，跟体重一起长的，还有身高，他现在已经一米七六了。亲戚都说他这个头高了好多，但是说胖，却胖不到哪里去，和几年前比，他现在一身上下都是肌肉，是壮。
能打死牛的那种。
几个长辈一分析，都觉得这是面粉和牛羊肉吃多了的关系。
小舅已经是城管大队的中队长了，准备改名字，叫综合执法。杨越打哈哈，说是以后如果不在部队干了，就去跟小舅混，好歹也算是领导的外甥，能走后门。小舅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你舅当了十三年兵，你才当几年？
反正谁也没提老甘和老杨的事，尽量淡化了。
杨越把小舅拉到一边，说老甘那还有几万块，加上这几年当兵赞了一点，三百一平米的房子，可能能全款买个两套房子。小舅吓了一跳，你又不回来住，买两套房子是要干什么？杨越嘿嘿嘿地笑，反正不用交房产税，不用装修扔在那别管。你在市里走来走去，你肯定知道哪里的地段好，贵一点没关系，买不了两套你就帮忙贴一点，算我借的，以后还你。
小舅和老甘的关系好，是老甘一把鼻涕一把泥巴带大的，一听这话也没多想，买就买吧。
那年头十八线的Y市房地产还不景气，房子一把等着卖，三百一平不算便宜但也不贵。小舅寻思着自己也该换一套了，就答应了下来。
但是老甘不干啊，算来算去，买两套房子基本上要把钱全花光。杨越大手一挥，别瞎操心，回去以后每个月工资我就留两包烟钱，其他都给你养老，慌啥慌。
小舅好像是被杨越这气魄感染了，就是，我都打算把银行里的钱拿出来买房子，你住不了，你可以出租啊，一个月也有个几百块，你菜烧得那么好，正好我单位也要个做饭阿姨，一个月包吃两顿，每月五百块，加起来快一千了，拿工资的都比不了你。
也够生活了。
杨越点头，这样最好。塞外老妈是去不了的，那边生活她肯定不习惯，家里亲戚多还可以帮衬一点，自己在全疆也安心一些。老甘的钱用来买房子，他就负责帮老甘买养老保险。
那年代不兴保险，都觉得是诈骗。但一家子直夸杨越懂事，连老甘后路都想好了。小舅很欣慰，当年那个臭小子终于长大了，做事也周全了。
杨越倒是想集个资，买一栋楼或者地皮来做投资，但是他怕被亲戚骂失心疯，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一下子让他们拿出那么多钱来，没人敢打这个赌。
凡人各有福，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强求也没好果子吃。有人说人这一辈子，注定赚多少钱，吃多少饭。你发了横财并不代表一辈子衣食无忧，你胡吃海喝，身体也并不一定承受得住。杨越活了几十年了，对这两点还是有点感触的。
法院调解没作用，老甘和老杨基本宣告分道扬镳。杨越陪着老甘住了最后几天，每天陪着她说说话，一起帮外公外婆做做饭，临走的时候，还给苏沐晨的中将老爹捎了一块十斤重的腊肉。杨越提着这块腊肉回了Y市，去见了老杨一面，吃了顿饭之后，杨越一架飞机就飞到了西安，转了机第四天回到了乌市。
因为一早就联系好了，老头子就在家等着杨越，杨越切了一盘腊肉蒸好，其余的都塞冰箱里去了。全疆空气干燥，挂块大肉在厨房，一过了端午，那腊肉就成肉干，不能吃了。他一边帮老头子整理，一边道：“腊肉太硬，您别硬切，小心伤了自己。门口不是有警卫员吗？要吃的时候，让他们帮您。”
老头子笑骂道：“我年纪又不大，还得两年才退休呢。就你担心这七七八八的事情，我家苏班长都不会。”
杨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默默地关上了冰箱门，擦了擦手，坐在了老头子的身边，“苏班长有消息吗？我这一个月一直都联系不上她。”
“你也联系不上？”老头子拿着报纸怔了怔，两眼泛着光，“我找人打听过，她呆的地方戒严了。警戒等级还很高，一般人进不去。上个月我还去了一趟首都，可我连那儿都接近不了。说是照顾我的身体，不让我进去。”
杨越叹了一口气，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他拿着手机看了半天，以前还会有几条短信，虽然大部分都说忙，没空。可现在，连条短信都没有。老头子也只能知道，苏沐晨还活着。
这特么已经是最具体的消息了。
老头子放下报纸，闭上了眼睛，“她和她母亲一个性格，说什么都不行！西北军区那么多人，非得要去！那话说的，跟少了她地球就不转了一样。”
杨越没吭声，苏沐晨他最了解了。外表文文弱弱，实则内心十分坚强。只要她认定的事情，无论怎么样，她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底。她说她母亲牺牲在喀喇昆仑山，她这一辈子就想呆在那，陪着她母亲。结果她就真做了，不惜跟老头子吵架。
去首都之前，她打电话跟老头子说，她要去面对这场灾难，因为你不去，我不去，大家就都不会去。她说她穿上军装的那一天起，她的生命就不是她自己的。哪怕前面是死亡，她也绝不后悔。所以，她又去了。
老头子一边说一边眨着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可是杨越捂着自己的脸，早已经泣不成声。
苏沐晨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些，她是零距离接触过灾难的人，她知道这场灾难意味着什么，她怕杨越担心她。
杨越知道这个女人一向都很坚强，可是他却从来没想过，苏沐晨会如此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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