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一场灭国之战
二人矗在一个三角亭台，夜幕的霞光照的他们的脸颊一半明亮，一半灰暗，素白袍子灌满夜风。
“我杀了人，我二哥的人。”
沐心岚定定的看她，犹如欣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作，哑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他将脸转向那广袤的西海岸。
落日的余晖与那碧蓝的海平线交织成落霞，他年轻的脸深陷在明媚的红霞里，沐心岚不知道他只是在深深的凝望还是沉浸在悲伤。
“从小到大我经历过数不清的死里逃生，他们都想让我死，可我仍然活着。”
沐心岚不禁被他身上悠悠散发出的悲凉寒到肩膀一颤，顿时觉得这人与自己同命相连，平添了几分愁绪。
“我跟你一样，我也很惊讶我怎么还活着。”
子桑云离偏头看她，眉宇间云海清离，侧颜蜿蜒如峰，琼鼻连着微微翘起的嘴尖浸了一道赤红的霞光，配上纯洁如溪水的眼波，仿若藏在他身体里的灵魂干净的不沾一丝尘埃。
诱惑，至极的诱惑，沐心岚感叹这少年真是美妙啊！
顿时间他脸上浮现出满满的祈求：“姐姐，姐姐帮我，姐姐在万毒谷那样的地方都能活下来并且能控制天女绫这样的法宝，定是个高人，姐姐救过我的命就帮人帮到底，姐姐不会不管我吧？”
沐心岚蓦然一个苦笑：“其实我之所以陷入万毒谷正是被子桑玉箫和子桑玉笙所害，就算你不复仇，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杀人的画面反反复复在子桑云离脑袋里翻涌，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带给他恐慌和不知所措，也带给他一种莫大的兴奋和刺激。
那鲜红的血液是罪恶也是复仇的正义化身，仿似灵魂深处早已存在的男儿血气被撕扯着牵引出来，又痛又充满快感。
“姐姐，既然天意让我们走到一起，又有同样的仇人，我们结盟吧，今后同生共死，在所不惜。”
此刻子桑云离骤然间迸发出的英武孤绝让人一眼望去似乎觉得过去他的软弱可欺都将成为过去。
她没有半分犹豫：“好，我们结盟，从现在开始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敌人，我们一同面对。”
沐心岚信誓旦旦地说着，心中升腾出连自己都无法预料到的欣喜若狂的，是多年来的孤苦和屈辱压在她一个人的肩膀上，太累了吗。
在人世间，她终然遇到了一个肩膀，哪怕这个肩膀是脆弱的，她也感怀上苍。
夜晚的余晖已被黑夜吞噬，只留两个漆黑的身影对立而站。
海浪的声响由远及近而来又慢慢走远。
子桑云里伸出手去，掌心向前，神色庄重的仿若在诉说一个亘变的誓言。
沐心岚将自己的掌心合拢向他的掌心，两只手掌紧紧的贴合，丝丝缕缕的温度传递向彼此。
夜
皇宫内外旌旗密布，被海风吹拂得烈烈作响，海涅宫烛火次第亮起，经了一整天的浩荡仪式，百官大臣排着两条笔直的队伍迈出正宫门槛，紧绷一天的神经霎时放松，各个打哈欠的打哈欠、捶腿的捶腿。
整齐的皇家车马队列候在门外，迎接品级较高的贵族或者官员辗转太子宫邸赴宴。
其它不够级别的官员各回各的府第，想攀附太子的就私下塞宝贝给差使，巴望着得到他们神一般的太子爷多看一眼。
太子宫门前车水马龙，来的人尽是宇内豪贵。
两座四方轿撵旖旎而来，九皇子坐于前，后面紧跟着骄子里的沐心岚沉了沉气，想那神爵、北冥、紫轩的皇二代、官一代尽数出席二皇子的夜宴，如若混迹其中在酒水中下毒，他们一个都别想活，她纠结了万千，就算他们死了，他们的国家还在。
南陵亡后，北部土地尽归北冥，西南海岸线被神爵霸占，紫轩趁乱窃取南部几城。
万众百姓纳为官奴，杀几个贵族对南陵复国不会带来丝毫益处，倒是暴露了自己南陵遗孤的身份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有朝一日收复山河才可使百姓重建家园。
眼下她唯有亦步亦趋、小心筹谋。
是否可以利用九皇子在神爵获得立足根基，再图其它！然而九皇子的力量太弱，二皇子在前朝势力根深地固，在后宫又有养母皇后撑腰，在外兵权百万，九皇子毫无胜算。
然除了联盟九皇子也无他法，还有其他人可以唯她所利用吗？没有！不能这么干，也得这么干。
沐心岚紧紧阖着眼，看到满天弥散的火光，万千呐喊穿透苍蓝色的天碧，那场战争在她内心深处留下不可触碰的伤痕。
那是她对南陵最后的记忆，画面里是一个无边无际的寒冬和不断轰然倒下的身影，他们的尸体在寂静的苍穹下坠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天空是空旷寒冷的苍蓝色，大地是一片血光。
她方才九岁，躲在耸立的塔楼阁顶，裹着雍容的千年狐狸皮毛做的披风，塔楼是广缘宫最后的屏障，千军万马呼啸而来，她看见窗外成千上万的尸体堆起成脏雪的悲凉。
南陵之皇和皇后带领着最后的皇家护卫队在遍地尸骸上做最后的抵抗。
沐心岚拥在鬼修士荀木清怀里，他是父皇和母后最信赖的部下。
“长公主交给你了，她一定要活着！！”圣德神皇从献血淋漓的铁甲中抱出一个哭泣不止的女孩，交到鬼修士怀里，最后看了一眼那女孩泪水湿润的脸颊，在声嘶力竭的咆哮之下高举长剑冲出塔楼。
接着呼啸而来一阵阵交杂难分的嘶鸣、咆哮、怒吼、尖叫和挣扎，声浪卷着尘沙扑进浮在高空中的塔楼，窗外红色的火焰是这记忆最生动的画面，画面的背景声音是父王绝望的呼喊，这种呼喊常常出现在她的梦境中，经久不灭。
鬼修士从塔楼顶召唤南陵最后一只擎天烈，骑上它冲向苍穹，怀里抱着那女孩——沐心岚。
她向身后广袤的战场望去，广缘宫在熊熊烈火中屹立，四野焦土、烟尘漫天，无数只长了尾巴的妖物在已分不清楼阁还是飞桥的残骸上跳跃，飞梭。
原驻在广缘宫的几十万军士所剩无几。
宫阶上，几个高举武器的将士护着一行人向上攀爬，追逐者并没有打算立即追赶到他们，而是像猫捉老鼠一般逗引者他们既有生的希望又无处可逃。
他们仓皇的爬到了广缘宫的最顶处，便真的无处可逃。
“救他们！”我命令鬼修士。
“公主，抱紧我。”他的黑色披风在满天雪花里飞扬，眼神笃定的看着远方。
父皇、母后、还有几个神色仓皇的嫔妃……
“鬼修士！木清将军！救救他们，我知道你有办法。”她近乎于哀求，两行热泪扑簌而下。
“公主！我的任务是救你，这是陛下给予我最后的使命”
正在此时，广缘宫玉阶之上一把长剑划过喉咙，血溅长空，他的锦袍在风中燃烧，袅袅云烟尽是绝望和苍茫，一代帝王倾倒在血泊之中。紧接着侧旁几个身影跳入火海，如飞蛾扑火，誓死如归。
父皇、母后...
悲痛如山呼海啸。
一阵飓风迎面扑来，天地氤氲，呼啸飞旋。
断断续续的记忆在头顶轰隆作响，席卷着，蔓延着，如大火般烧尽内心的沉静，好像过去了短短的一世，又好像漫长的千年。
思绪被风吹散成流萤，沐心岚掀开帘幕，隔着飘渺的面纱，太子宫三个朱漆大字赫然映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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