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此去经年
夜半时分,秋雨终歇,山林间阴冷而又潮湿。
寒意忽来,不过一场秋雨,便叫天地间的万物都染上一层霜色,看样子今年的冬天又要格外漫长。
一骑黑衣黑马,在昏暗的月色中匆匆而过,本来没有停下的意思,却在看见半掩山间或隐或现的灯火时,慢下了脚步。
这么晚了,人都睡了,老和尚竟然舍得燃着油灯?!
云夜挑了挑眉,心里泛起了嘀咕。白白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心里所想,在上山的石阶旁停了脚步,抖了抖肥硕健壮的身躯。
“这才没走一盏茶的功夫,你倒是想歇息了?!”
没好气的敲了敲黑马的头,换来一声唏律律的低声嘶鸣,云夜一个漂亮的翻身,便从黑马上飞了下来,稳稳的落在石阶上。提气轻点而上,一个呼吸的间隙,便消失在了山间。
小庙的后院一片漆黑安静,几个和尚早就睡下,飞身而过的云夜甚至隔着门窗,听见了玉树那絮絮叨叨的梦呓声,似乎在抱怨着老和尚的抠门小气。
然而刚刚跃过斑驳低矮的砖墙,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却是透过宽阔厚重的殿门映入了云夜的眼帘。
往日冷清空旷的大殿不复阴森幽暗,在角落燃着两盏油灯。灯油还剩大半,可灯芯上的火苗被寒风一吹,摇曳微晃,一时间惹得光圈交织,映衬着殿内的暗影憧憧,竟是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白日的庄严梵净。
默然静立的佛祖金身在这光影中岿然不动,只有那双低垂的眼幽暗深沉,怜悯世间,透露出些不可说与不可得的神秘来。
竟然又是他!
些许时日未曾上山,难得路过临时起了意,却又是碰上了这个人。
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明明身份显赫、君子如玉,为何偏偏每次都是这副历经浮屠的沧桑之感?
“呵,都说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可你又是放过了世间哪个人?!到头不过孤坟一座罢了!”
佛前的人一声冷笑,忽然转过身来,却是对上门外一双明亮的眼睛。
那双眼在烛火下闪烁着晶莹之色,带着些许惊讶、些许了然,却是让殿内的人猛的一惊。
不过一瞬,那人便又回了神,皱起眉头,摆出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和那日夜半蜷缩在角落里,微颤轻抖的身影判若两人。
大殿里的人警觉的呵斥:“何人?!”
云夜没想到他这么快便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挑了挑眉,也不拉下面巾,就这么站在殿门前,倚着门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今日倒是神气了许多。”
如玉如华的身影一僵,听出了云夜的声音,皱紧的眉头微微松开一分。
“是你?!”
“是我。”
殿门边的黑影轻轻一点头,眼眸陷入一片深沉的黑色。
“路过此地见山上亮着灯,便来瞧一瞧。”
“你总是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自由自在让人羡慕的紧。”
松了眉头,那人眼中染了一丝笑意,满身的沧桑冷淡幻化而去,又变成了人前朗朗如玉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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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公子说笑了。无所谓自由不自由,非我所想,身不由己罢了。”
好一个“非我所想、身不由己”!
大殿中的人若有所触,稍稍一顿,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殿门旁的黑影已经转了身,似要离去,连忙向前迈了一步。
“等等!你……”
萍水相逢,不过点头之交,又见过他最为狼狈的时候,云夜没想到那人会叫住自己。
转过了头,看向殿内立在大佛身下,在灯火摇曳中,或明或暗或深或浅之人。见他精致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便懂了他心中所想,淡淡的开了口:
“有缘自会再见。”
话音还未落地,便提气翻了院墙,朝着山下疾驰而去。
“也罢,有缘——自会再见……”
缓缓勾起嘴角,面上闪过浅笑,像是春日的暖阳,让这冰冷的大殿也温暖了几分。
何昭自殿后幽幽转了出来,看见自家殿下面上从未出现过的浅笑,惊诧的有些合不拢嘴。
主子自从被封羿王,出宫建府以来,愈发深沉自制,何曾如此真心的笑过。刚才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那人是谁,竟能让他如此破了例?
“可要属下查查?”
两人似乎相识,可言语间又生分的很,让何昭有些不放心。此人来去无踪,虽没出手,却也看的出身手不俗,何平、何枢寸步不离的跟着主子却从未提及,他又是何时出现在羿王殿下身边的?!
如今京城风波渐起,各方势力都虎视眈眈、蠢蠢欲动,若真是冲着羿王而来又有所图谋,总是不能不防。
“他不愿透露身份,便是没有与我深交的意思,不过萍水相逢,何须放在心上。”
秦君逸勾起的嘴角早已淡然无波,知道何昭的心思,却寻了这么个理由,怕人惊扰了他。
正如他所说的,有缘自会相见,若是无缘,又何必强求呢?
况且,自己手上杀戮无数,比起互憎互怨,这淡薄如水的君子之交,于人于己,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云夜飞身上马,不用吆喝,黑马自己踏起蹄子,向前奔去。树影林阴,随着扬起的寒风,向后飞逝,他瞥了一眼山上忽灭的灯火,有些感叹起造化弄人来。
皇室嫡子、南秦羿王,天之骄子般的人物,身为离宗的宗主,手握执书之阁,他又怎会不知自己三番五次遇见的人是谁?!
当今南秦的这两位皇子皆是人中龙凤,一文一武,心中各有丘壑。
可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只有一个,攻杀伐戮之间,或生或死,或胜或败,断无共存之日。
“兄弟”不过两字十三笔,又怎能消弭那史书记载了上千年的欲望与野心呢?
碧空阁的誓言犹在,自己和这个人注定了日后的水火不容,交情友情什么的,还是不要有的才好,免得自己到时下不了手去。
况且那位素玉之主太过小心眼,万一知道了又是数番试探和威胁,诓得自己替他卖命,可是不得安宁。
一骑一人,载着寒风绝尘而去。
而那消失的方向,正是南秦赫赫有名的——阙谷之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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