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手党

　　而正当梁卿绫依然在咖啡厅中“苦苦等待”着晚点的航班之时，洛彩阳则漫步于新龙城古旧而残破的街道之中——她没有告诉梁卿绫工作的内容，因为她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不仅不会获得对方的同意，而且在知道后绝对会选择与自己一同卷入危险之中。

　　洛彩阳浑身都穿着漆黑如古代的夜行衣般的装束，上身套着由特殊树脂制成的紧身背心，双臂则裸露在外。下身则仅仅穿着普通的厚底黑色尼龙裤袜，仅在腰部的两侧与臀部的后方披挂着有着金属色泽的银黑裙甲。这样的装束让人能清楚的明白，虽然是一同长大、亲如姐妹的挚友，但她在这方面与梁卿绫有着极大的不同。

　　而在她右手的食指上，则带着与梁卿绫相同的指环。只不过其上燃烧着的是玫红色的火焰，铭刻着的是洛彩阳的魔法名。

　　“Irkalla  Lucifer”。

　　伊莉嘉尔·路西法，冥界的堕天晨星。

　　洛彩阳的身材更加修长，体型也相当的凹凸有致，如同赛车模特。她留着与眉齐平的前发，长鬓则如瀑布般从额前刘海的两端至双侧的耳畔如“姬发式”般垂下，脑后则束成一束直达腰际的马尾。这本没有什么，但身怀的“辽脉”令她的发色天生便呈玫红异色，在黑暗中甚至会散发如萤虫般的微光，因此这一切都让她非常显眼。

　　洛彩阳与梁卿绫居住的住宅位于上辉城，是柜梦都最南方的城市，同时也是其行政核心。而在上辉城的正北方则是新龙城——又叫外龙城，是最近十年才不断划入柜梦都管辖的城市。因此与柜梦都的其他城区相比颇为落后，不少本应得到拆迁的旧楼与危房还来不及拆迁，鸣海科技集团与其他一些企业在这里开设的低科技含量的工厂就吸引了大量外来的廉价劳动力在这里工作，他们正需要这些老旧的廉价房屋来居住——如此一来，也就成了血汗工厂与危楼耸立的贫民窟。大部分人都过着往返于血汗工厂与网吧酒吧乃至一些非法场所的颓废生活。

　　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以这身让人遐想的装束与这份高分的美貌行走在治安低下的新龙城街道上的话，其将会遭遇的事情恐怕只能以“悲剧”来形容。但在洛彩阳的身边，黑暗却寂静的可怕。就连野狗与蚊虫，也不敢接近她的附近，仿佛行走于此的并非是一名美貌的女士。而是招徕破灭的凶兽。

　　她就这样普通的走着，并最终在一栋叫做“天使之家”的破旧的旧公寓前驻足。这里是一家非常廉价的出租公寓，并且允许多人合租。因此也就成为了贫穷的打工者们的集聚地。换言之，这里只是某种意义上的“贫民窟”。但是，洛彩阳知道，不仅仅如此。

　　她走向公寓大门前方，并在同时引起了保安的注意。两名穿着陈旧制服的男性从公寓的门卫厅中走了出来，并打量起了洛彩阳。任何正常人都能明白，会在夜晚以这套装束登场的都不会是什么正常人。更何况洛彩阳的手上还带着一枚燃烧着魔火的指环。因此，就在下一瞬间，两名“保安”便不约而同的从腰间抽出了各自的手枪，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指向了眼前的女性的脑门。

　　“什么人？！”

　　洛彩阳并未对此感到奇怪，她的表情甚至连一丁点的变化都没有。没有人会相信新龙城会有一家普通的慈善组织，更没有人会相信没有枪与子弹的慈善组织能在这个混沌之地存在下去。“天使之家”实际上是某个黑社会组织的领地，他们在这里窝藏武器、包庇某些被通缉的罪犯，然后“顺带的”给贫民们提供住所乃至“工作”。

　　当然，洛彩阳今晚赶来并非是为了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把这里批判一番的，根据洛彩阳所知，他们从来不主动搞杀人越货和毒品生意。至少对于大量无法生活下去的贫民们来说，这里确实是“天使之家”。

　　“嗨，我只是来找人的。”即使被两把手枪瞄准了头部，洛彩阳也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嘴角微微翘起，露出有些天真而欢快的淡笑——对于洛彩阳而言，这是自信与热情的表现，但在两名持枪男性看来，这却毫无疑问是戏谑的冷笑。

　　“找谁？”拿着枪的男人们问道。虽然他们明白眼前的女人绝对与“普通人”三个字没有半分钱的联系，但如果可能，他们绝不想和一位魔法师为敌。当然，作为混黑道的，他们自然也不是被吓大的，不至于看到魔法师就认怂。因此，他们选择了一个相互之间都有台阶可下的方式。同时，这也是拖延时间。他们故意喊的很大声，就是为了通知楼里的同伙。

　　“我要找‘神之眼’。”洛彩阳回答道：“你们的——”

　　作为经常做私家侦探工作的魔法师，洛彩阳和梁卿绫两人都拥有一定的情报网。既然是在这行混的，如果连柜梦都的各大“龙头”都不知道，那未免也过于外行。而今夜，洛彩阳便是被柜梦都公认的五大龙头之一的“神之眼”通过渠道约到此处。事实上，“天使之家”就是“神之眼”旗下的产业之一。这里的贫民会被训练成精通各种伪装手段与情报能力的“特工”，并服务于“神之眼”——柜梦都最大的情报商。

　　据说发生在柜梦都的一切，无论是钥匙和眼镜丢在了哪里，还是他人的银行密码，甚至是谁正在策划一场犯罪，都逃不开“神之眼”。只要付够足够的价钱，“神之眼”就会给予真实的情报，一些黑道团伙的首领靠着他的情报处决了谋划叛乱的手下，甚至就连警察部门有时都会为了探求案件的真相与真凶向其寻求帮助。

　　虽说洛彩阳并不想被卷入到黑道的争斗之中，但既然对方已经指名了，那么做鸵鸟也毫无益处。更何况根据“神之眼”的能力来看，自己根本不存在逃跑的可能。比起死亡，自己更不想自己的**——无论是否存在——被“神之眼”在整座大都会的黑暗世界“挂城墙”。

　　“啧——！”但就在听到并确定洛彩阳说出“神之眼”三个字的同时，两名男性却突然彻底没有了犹豫，在瞬间连续数次的扣下了扳机，就如同那是不允许被提及的禁忌之名。

　　砰、砰、砰、砰、砰！

　　近十发子弹伴随着火舌从枪口喷吐而出，化作了夺命的箭矢。子弹的速度轻易的凌驾于声音，无论是怎样的魔法师或超能力者，如果切实的被子弹射中的话，也只能化作一具普通的尸身吧？

　　在扣下扳机的同时，男人们如此思考着。无论是谁，也只能作此考量。

　　人类无法战胜枪弹，血肉无法抵御钢铁。无论是谁，也只能如此赞同。

　　因为这就是“现实”。

　　但是——

　　咚、咚、咚。

　　心跳加速，血脉偾张，冥星之血于体内流淌。霎时间，对于洛彩阳而言，时间为之停滞、空间亦已冻结。就如同《黑客帝国》中的子弹时间一般，迎面而来的数颗子弹也变得无限缓慢。洛彩阳本能的将腰部向后仰去，因锻炼过瑜伽而变得柔软异常的上身与腿部之间变为了完美的九十度，完美的躲开了所有子弹的弹道。

　　这就是“辽血”。并非是后天所学习的魔法，而是洛彩阳先天便拥有的流淌于血脉中的异能。无论是思维还是肉体，一切都随着血压的升高而不断加速，躲避子弹，不过是等闲的举手之劳。

　　此时此刻，幻想凌驾于“现实”之上。

　　而在加速的思考领域里，洛彩阳也迅速的思索起来。自己明明是按照“神之眼”的指示来到这里，为什么又会被其部下攻击？

　　顿时，三种选项就浮现在了洛彩阳的脑海中。

　　第一种可能，“神之眼”的手下进行了叛乱，并以为自己是她的帮手。

　　但这实际上是三种可能性中最小的一个，因为即使历来都能在叛变发生前就获悉情报的“神之眼”医者不能自医，这种叛变也绝非临时起意，“动静”不该这么小。怎么说，至少也会引起一场剧烈的火并。

　　第二种可能，“神之眼”叫自己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自己。

　　这其实也不太可能，不仅仅因为神之眼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而且，如果对方想杀死自己，也绝对不是让两个保安用手枪这种普通的手段。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既然“神之眼”没有事，目的也并非杀死自己，却又下令对自己进行了攻击。那么其目的，很明显就是一种实力上的测试。

　　“哼。”洛彩阳顿时冷笑起来：“那我可不能被看扁了啊！”

　　瞬间，两名“保安”突然发现，眼前本应该被子弹命中倒地的女性，却在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玫红色的闪电在他们的眼前闪过，然后重新现出了人形。

　　咔啦——

　　紧接着，洛彩阳如同炫耀般轻笑着，将被她抓住的所有子弹随手倾倒在地面上，与刚才相比一颗不少：“手枪什么的，对我可没什么用！”

　　而直到此时，男人们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眼前的事实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眼前的女性以极快的速度捕捉到了所有的子弹。这并未令他们感到惊讶，因为这座柜梦都就是聚集着种种异能之物的大都会，但却令他们恐惧，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全无办法。一枚子弹的初速度可以轻易地超越音速，而眼前的女人则能迅速的同时捕捉到多枚弹道各不相同的子弹。

　　也就是说，洛彩阳的速度远远凌驾于空气的震动，抵达了非人的领域。

　　男人们没有了与其对抗的手段，而洛彩阳也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双方就这样互相对峙着，直到从黑暗中响起了掌声。

　　“啪、啪、啪”

　　循着声音，洛彩阳看到一个浑身穿着纯黑的西服、扎着一条蓝白相间的领带的身影走了出来。“他”带着一副假面舞会所使用的金孔雀面具，薄唇上则涂着鲜艳的口红，勃颈上也没有突出的喉结。但除此以外的部分便是彻彻底底的中性化，让人难以分辨出她的性别。

　　而两名保安看到这位女性的到来，顿时便收起了手中的武器，向她鞠躬。这也让洛彩阳获悉了她的身份。

　　“神之眼”？

　　洛彩阳微微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传说中支配着柜梦都情报世界的竟然是一名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女士，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而正当她发愣的同时，“神之眼”也走到了洛彩阳的正前方，如同一位绅士般将手放在胸口以敬礼致意。

　　“感谢您接受我的邀请，尊敬的女士。我与我的家族，都欢迎着您的到来。请您宽恕我们之前对您的不敬与怠慢。”

　　她的语气就像是一位骑士迎接自己的公主般郑重而富有诚意。

　　“神之眼”控制的组织名义上是一家黑手党，向来以“克拉珀姆家族”自称。

　　“那你们的‘欢迎’可真是别致。”洛彩阳没有对此感到不满，也没有接受对方那在她看来假惺惺的“尊敬”，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那么，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你们的目的了？可别说把我叫来，就是为了射我几下。”

　　“当然不是，我的女士。”“神之眼”平静的微笑着：“而且放轻松，没必要太在意我的身份。我今天邀请你来，只是为了两个普通的委托。您就像完成普通的工作一样就好了。”

　　“普通的委托人可不会用枪射我。”洛彩阳耸了耸肩，再次强调起来，然后她问道：“为什么找我？以你的关系网，一定能找到不少比我更强的人吧？”

　　自己的特殊之处只有一个。

　　想到这里，洛彩阳不禁有些心悸。

　　“超越时空的‘辽脉’。这是执行任务的必要条件，也是我刚才试探您的原因。”“神之眼”微微颔首，回答了洛彩阳的问题：“而整座柜梦都中，只有您的血管中才流淌着冥王星之血。”

　　紧接着，她又顿了顿，有些轻佻的用故意挑衅的语气说道：“不对，还有一个人就要来了，她就是您的——”

　　“不要——”

　　洛彩阳在一瞬间便明白了对方所指的到底是谁，那就是她的亲生妹妹洛彩洁。她顿时如此喊道，但这并非是求饶。

　　在理解了对方语句中的威胁后，洛彩阳体内的血液便如她的理智一般在一瞬间为之沸腾。刹那间，时空再次为之凝固。她的足下突然爆发出一道道紫色的轰雷，虚空中爆发出破碎的嘶鸣，依靠着这股力量她瞬间如同闪电般朝着眼前冲去，连带着朝着“神之眼”脸上那金色的面具挥舞出了蓄力许久的右拳。

　　“——威胁我！”

　　如果“神之眼”真的如传闻般全知的话，那么这便是整个柜梦都内都只有洛彩阳才能使用的战斗方式。在其血液中飞速奔涌的辽脉之血歪曲着时空，令身后的空间迅速膨胀，依靠其所产生的反作用力将自己如同炮弹般射出。

　　即为，阿库别瑞格斗术！

　　仿佛化作魅影的洛彩阳狠狠地朝着“神之眼”那华丽的孔雀面具袭去，如重炮般发射、如重锤般敲下，然后重拳与敌人之间将会爆发出激烈的碰撞。

　　轰！

　　即使是被其激起的空气，也释放出汹涌的音爆。但是，洛彩阳的拳头并没有切实的击中对方的面部，甚至也没有击中那黄金的面具，而是停了下来。

　　因为，洛彩阳看到了对方竟在自己的速度领域中翘起嘴角，轻轻一笑。“神之眼”迅速的举起手中的一支前端尖锐的金属手杖，如同挥舞着长枪一般，瞬间顶在了洛彩阳的腹部。如果洛彩阳再继续向前一步的话，便毫无疑问的会被那尖锐的手杖直接穿刺。

　　怎么可能？

　　洛彩阳不禁赶忙向后一退，重新站好，而“神之眼”也收回了手杖。直到此时，两者所处的“时间”才和普通人的“时间”恢复了一致，而在旁边站着的两个男人甚至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这混蛋！”洛彩阳瞬间便再次做好了战斗准备。

　　“那么，您的战斗能力也合格了。”相对于一脸愤怒与不敢置信的洛彩阳，“神之眼”则相当的平静：“我并不是以您的妹妹为筹码威胁您，这只是一种职业病——我不能容忍自己漏掉任何相关情报，如果这让您感到不适，那么我对您道歉。”

　　她再次稍稍欠身。

　　“并非只有辽脉才能掌握时空，能做到的东西还有很多。”接着，她轻轻地举起自己的右臂，向洛彩阳展示起来：“比如我手中的这把‘德·马里尼的时钟’……而我接下来的委托就与此有关。”

　　在她的右腕上带着一枚银色的欧米伽手表。

　　德·马里尼的时钟。

　　洛彩阳在脑海中回忆着这个词语，但无论是老师所教导的魔法理论亦或是柜梦都盛行的超科学的词汇表中，都没有类似的事物。

　　“……啧。”虽然洛彩阳并不相信对方说的话，但此时她的理智也让她不得不忍住心中的愤怒，收起了盛怒与敌意。至少，自己如果协助对方完成任务，那么洛彩洁应该就不会受到任何刁难。她叹了口气，只好说道：“那么，就跟我详细说说吧。”

　　“请跟我来。”“神之眼”轻轻颔首，将洛彩阳带到了一辆漆黑的跑车前，为其打开了副驾驶侧的车门。

　　那是一辆改造过的阿斯顿·马丁。

　　【名词注释】

　　阿库别瑞（Alcubierre）：即为曲速引擎理论的发明者，因此曲速引擎也被叫做“阿库别瑞引擎”。而洛彩阳这里的“阿库别瑞格斗术”就是因为其运用了曲速推进的原理。

　　德·马里尼的时钟：克苏鲁神话中的神奇物品之一。在《提图斯·克劳》系列中，主人公经常使用它进行时空间的穿梭。在原作中是比人还高的巨大摆钟，而本书中的形态则更多种多样。

　　Irkalla  Lucifer：后者“路西法”自然不需要解释，前者“伊莉嘉尔”为苏美尔的冥界之名，常用于代指“冥界女主人”艾蕾什基迦尔。与梁卿绫的赫卡忒相同，皆为冥界的女神，两者在希腊被同一视。而在西蒙版《死灵之书》中，其也被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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