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我疯了5
袁长文站在厨房,面条已经煮好,绿幽幽的葱花撒在上面,还有一个煎蛋。
可惜,我们的主角完全没有在意这些内容,他的脑海里不停翻滚。
其实,看见了,就已经逃不掉。
可以装作不在意,但自己很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假装。
就像自我编织的“善”,之所以成为善,是整个社会大部分人共同确认的。
没有任何事实依据,只是因为这是大家共同认定的,只是因为这样的设定对于整个社会有好处。
但是,这并不能改变,这一切仅仅是自我的定义,仅仅是编织出来的内容,仅仅是附加在背景上的不真实。
袁长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明明知道那是不真实,却紧紧拽住不敢抛弃。
把“恶”去掉,还有善。
如果把“善”也去掉呢?
还剩什么?
袁长文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开始思考真实性?
为什么自己要踏出这第一步?
一个人这么多年来,积累起来的自我,轰然崩塌。
那些让人痛苦的“自我”,斩杀起来毫不费劲,甚至有种解脱的感受。
但现在,面对那些让人开心的“自我”,迟迟下不去手。
袁长文的幸福、开心、欣喜、快乐、童年、助人为乐、行善等等,这一切同样是编织的自我,难道也要斩杀掉?
丢掉这些,我还剩什么?难道像大理石雕塑一样,了无生趣的在那存活?
袁长文看着面前生气的老婆,她在生气什么?她连站在她面前的是谁,都不知道。
在她眼里,面前的是,她法律上的老公,一个叫做袁长文的男人,一个上班领工资的人,一个刚有小孩的爸爸……
然后呢?
抛下这些所有装饰词语,我是谁?
袁长文发现,整个问题又绕回原点,似乎这个问题才是最终问题,其他所有问题最终都会指向这个问题。
没有工作,难道我就不是我了吗?
工作的性质,难道不是跟衣服一样,只不过是外在的装饰吗?
什么时候,发展成以工作,以财富来衡量一个人?
袁长文心中涌起一股不忿,似乎整个世界都错了。
等一下!
为什么我会不忿呢?
是不是因为我是底层,知道自己这辈子没法成为社会顶层,所以在逃避呢?
编造这一切,听起来神乎其神玄之又玄的理论,只不过是在逃避自己的失败。
袁长文有些不确定,如果是成功者,他们会思考这些内容吗?
因为自己是个loser,所以找借口来抨击成功者,来鄙视成功者,这一切的目的仅仅是让自己成为成功者。
至少某个方面的成功者,可以大声说:“你们看,我已经看透自我的本质,你们还没有看透。你们以为你们成功了么,其实你们才是人生最大的loser”。
是这样吗?
袁长文有些恐惧,有些颤抖,那只恶魔还要欺骗我!
它真的在欺骗我吗?
还是,我本身就是这样想的?
不对。
我成功过,我曾经是车灵大陆第一人,甚至以一己之力打造帝国的存在。
但我仍然不满足,或者说,仍然会处于无聊状态。
借着宝珠的能力,自我编织就像从手工变成了机械,编织速度提升不少。原本的一个梦想,也许需要一生的时间来追求。
而有了宝珠,只需要一个刹那就能实现。
为什么无聊,就是因为内心没有了冲动,没有了追逐的目标,没有了梦想。
或者说,自我的编织速度,跟不上自我实现的速度。
所以,一切都是自我。
哪怕现在的思考,也是自我?
也就是说,思考跟自我一样,属于“无法确定真实”的范围?
一切界定我身份的东西,都是附加在背景上的,就连我的身体和思维也是。
这样的话,我还剩什么?
什么都没有了。
“你不想吃面就直说!别一副便秘的样子,ok?!”
“你才一副便……”袁长文突然不说话,因为情绪的出现,让他再次陷入思考。
之前已经想通了,情绪的出现是因为编织自我的定义与现实情况产生互动。
而此刻自己脱口而出想要反驳,不就是自我的条件反射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定义“别人骂我,我就要生气,就要骂回去”的内容。
很明显,这不是自己经过思考后放在脑子里的。
别人骂你,你不难受?
又是社会约定,又是那只恶魔,在我自己都没注意的情况下,将这些内容放入我的脑海中。
不仅是放入,还很细心放在阴暗的角落,跟其他定义纠缠不清。
这个定义不容易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也有一万个理由来解释敷衍。但定义终究只是定义,在怎么辩解也无法改变那是编织的内容。
是虚假的。
袁长文恍然大悟,这是“自我”在进行保护,进行反抗。因为一切界定身份的东西,都属于自我。
骂我?
你在骂谁?
骂袁长文?那只是我的名字。
骂眼前的身体?那不是我。
骂这个人的所作所为,言行举止?那不过是我的“自我”内容。
你骂我,就相当于否认了我辛苦编织的自我,所以我要反抗要还击。
“原来如此,哈哈!”
老婆:“神经病啊!快吃面!我警告你袁长文,一会你洗碗!”
“好啊。”
袁长文想起之前跟老婆定下的种种约定,都是自我在进行编织。
比如,“我身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做厨房里的事情?”
比如,“我作为一家之主,怎么可能听你的吩咐?”
比如,“我也是家里的少爷,凭什么家务活全部都我做?”
这些,统统都是自我,统统都是我自己编织的定义。
当然,很多都是别人给我的,我没有经过思考,轻易将它放入脑中,形成“自我”的粮食。
不管这些定义是什么,都逃脱不了虚假的命运。而我自己,却将这些虚假的自我,认为是真实的自己,还牢牢守护这些定义。
现在想想,真是好笑。
袁长文一边洗碗一边思考,面露笑容,仿佛参透了一大片迷雾。那种清爽的感觉,如同水流冲洗在肮脏的肌肤上,焕然一新。
“所以,情绪是好东西。因为每次情绪发生,我都可以很好的检视自我,检视我从未观察过的编织内容。”
袁长文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注意情绪,不管是开心还是难受抑或是愤怒。
特别是开心,因为编织内容与现实相符合,才会产生开心的情绪。既然这样,那么在现实改变的时候,这份编织内容就是造成自己难受的根源。
也就是说,虚假永远是虚假,带来的开心也是短暂的。
现实不可能一成不变,要想保持长久的快乐,就必须剥夺自我编织的内容。
不对,不可能保证长久的快乐,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袁长文想起之前的思考,清除掉自我编织的内容之后,善恶都清除掉之后,怎么可能保持快乐。
情绪是因为现实与自我定义的互动产生,现在我清除掉所有自我编织的内容,还拿什么互动?
没有互动,也就没有情绪。
难道真的会像大理石雕塑那样,了无生趣的存活着?
袁长文皱着眉,想象着那样的画面,顿时产生莫名的恐惧之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太上无情。
这两句话莫名其妙的跳入袁长文脑中,久久不能消散。
恐惧让袁长文忘记了洗碗,刚才的兴奋消失殆尽。
水龙头一直开着,袁长文却没有感受到。
此刻的他,跟面对厄运宝珠时的无力感,是那么的相近。
“喂!水费不要钱吗?!”
老婆的大吼,让袁长文瞬间愤怒,似乎想要把身上的恐惧尽数转移给对方。
恐惧?
袁长文没有吼,默默把水关掉。
恐惧也是一种情绪,那么按照我的理论,它应该是互动的产物,跟我想象的未来产生互动。
那么,跟未来互动的那个自我是什么?
是编织了什么样的自我,才会对这种未来产生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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