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修到真实11
夜晚降临,灯泡点亮。
从杀人到被抓进捕快府,再到审讯以及现在的暂时看守,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
袁长文始终坐在那,一动也不动,饭也没吃,水也没喝。
就在那坐着。
眼泪已经没有,但悲伤的情绪始终萦绕在身边。
说起来很容易,一切都是自我编织的定义。但真正遇到的时候,才发现斩杀的难度。
那些都是自己啊!
全部都是这个叫袁长文的人,一年一年累积起来的经历、体验、处事方法、行为原则等等。
可以说,如果对袁长文这个人进行人格分析,那么这些事件就是分析数据。
让一个熟人介绍袁长文,那么能讲述的,也就是这些事情。
但是,这些都不是我啊!
之前也遇到过妈妈,想要斩杀这些定义,但似乎每次都轻轻掠过。
也许是自己下不去手,也许是恶魔还在继续欺骗、误导。
理由都不重要,现在已经这样了,回不去了。
就算自己可以抓着这些情感不放,依旧认为“她含辛茹苦养育我成人,所以我要好好报答她。”
但总有一个声音同时响起,“这些都是自我编织的定义。”
自己会看着妈妈开心而开心,自己会去做些事情让妈妈在朋友圈中骄傲。
但永远都会有那个声音,在心底,在耳边重复着。
这是真实的吗?
不,不是真实的。
关于母爱的一切,关于孝顺的一切,都是自我编织的定义。
也许是社会的宣传,也许是学校的教导,也许是生活中耳濡目染。
最多的,应该是恐惧。
恐惧自己的孩子长大之后,对自己不孝顺,这二十年来自己的辛苦付出却换来漠然的孩子。
所以要一代一代宣传孝道,防止这种畜牲般的行为。
可是,那份感动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们对于感恩母亲的小视频,会不由自主潸然泪下呢?
袁长文很想大声说,所以母爱是真实的,根本不是什么自我编织的定义!
可惜,做不到。
情绪是定义与现实互动的产物,我们落泪是因为心里觉得亏欠母亲。
而我们觉得亏欠母亲,因为我们认为“母亲付出那么多,我们也应该付出那么多。”
当我们看着小视频,发现自己并没有付出那么多时,自我定义与现实就产生了互动。
但事实上,我们心底还有一个小小的,潜藏在深处的自我定义。
这个定义,我们不轻易示人,因为它很危险。
“她是我妈,就应该为我付出那么多。”
这个定义很混帐,谁敢说出来,周围的人不打死你,也会骂死人。甚至会到处宣扬,“你看,他就是那个混帐儿子!”
或者,“大家快来看啊,这里有人居然心安理得接受父母的付出。”
这些人的行为,基于什么自我定义先不说,关于那个混帐定义,大家从来都是嘴上否认。
只用行为来证明。
仔细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符合这个自我编织的定义?
“她是我妈,就应该为我付出那么多。”
袁长文抬手就是一耳光,扇在自己脸上。
并不是仅仅因为这个定义,还有,他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爱妈妈。
自我编织的定义,大部分都没有经过自己的同意,就随意放在脑海中。
“自我”并不讲究什么孝顺与否,它只关心它自己,只要保证自我的存活,编织什么定义对它而言,并不重要。
袁长文现在看清了,带着满腔怒火看清了。
就是“自我”,编织了无数定义,或许相辅相成,比如“人如果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人生就是要努力”等等。
或许自相矛盾,比如“无规矩不成方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等等。
袁长文很是愤怒,因为“自我”编织的定义,让他错失了很多跟妈妈相聚的机会。
而那些定义,都是没有经过他同意就放入脑中。
你有种!
我不斩杀你,老子誓不为人!
从今天起,我袁长文没有其他任何目标。不把你清除干净,我TM决不罢休!
妈妈为了成全我,竟然说出任由我斩杀的话语。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恨你!
之前我还在犹豫,呸!
我袁长文发誓……
嗯?!
谁是袁长文?
我的名字叫袁长文,但我不是袁长文。
那么,现在开始,我是我,袁长文是袁长文。
我们,从此是敌人!
这个念头,犹如霹雳一般,炸响在耳边。
袁长文猛地站起来,喘着粗气,脸上却是洋溢着笑容。
“哈哈哈哈!”
止不住的大笑,回荡在四周。
“喂,哥们,你没事吧?”
袁长文笑道:“我没事,不过,袁长文就不见得咯。”
光头一听,靠!这是被夺舍了么?!
小心翼翼问:“你是谁?”
袁长文:“我也不知道,我也一直在追问,我是谁。”
光头:“那袁长文是谁?”
袁长文指指自己,说:“就是这个人。”
光头:“兄弟,你别吓我,这不是人格分裂吗?你没问题吧?”
袁长文哈哈一笑,说:“我没问题,相反,我的状况特别好!我给你讲过,我不是我的名字,更不是我的故事。所以,我决定把这两者分开。
我是我,一个还没有答案的我。另一个,就是你眼前这个人,袁长文。他有名字,他有经历,他有故事。”
光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是说,有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袁长文。”
“对。”
光头:“那我现在跟谁对话?那个你,还是袁长文?”
“当然是……”
袁长文突然不说话,他原本想说“当然是我”,但这里有个问题,之前考虑过却被老板进厕所给打断了。
身体属于“无法确定真实”的范围,这已经是不容置疑的结论。
但思维呢?
如果思维也属于“无法确定真实”的范围,按照之前的分析,我在用思维思考这样或那样,并不能证明思维的真实性。
但此时有个问题,谁在用思维?
同样,谁在控制身体?
“是我,还是袁长文呢?”
袁长文喃喃自语,开始在小隔间内踱步,思考。
刚走两步,却又停下。
因为……谁在思考?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假设袁长文出生到现在的每一秒,都被记录下来。行为、语言、念头、想法等等,一切全部都记录下来。然后将这些数据放在一起,进行分析。
那么,有没有可能预测袁长文的下一步行为,或者想法?
有没有可能针对这些数据,营造一个环境,来迫使袁长文做出特定的选择,或者想法?
如果有可能,那么这些东西都是建立在袁长文的经历、教育等等信息之上。
但这些,不是我。
“也就是说,控制身体和思维的不是我,而是袁长文……吗?”
袁长文自言自语,说出这句话时,却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
是我不甘心,还是“自我”不甘心?
“对!这些情绪,源头都是自我编织的定义,都是添加在背景上的添加物。所以,我就是那个背景!”
咦?为什么听起来好low的样子?
弄了半天,我就是那个背景?!
不对,背景只是一个描述,一个比喻。
但“自我”的存在,那些编织的定义,遮挡了我。如果擦掉这些定义,那么剩下的就是我。
“而且,根本不是我在说话,而是袁长文在说话!”
袁长文盯着光头。
“也不是我在思考,而是袁长文在思考!”
袁长文冲过去,抓住钢筋使劲摇晃,嘶吼道:
“那么,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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