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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分手


  1997年2月19日,是李素兰收到祝青分手信的日子。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因为这一天是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元勋之一,中国共产党第二代领导核心,马克思主义者、小平同志逝世的日子。

  那天上午,阳光晴好,李素兰和同事们在大车间外面晒太阳,大山邮电所的清平哥来送信,有她的信。

  素兰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眉梢眼角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是男友祝青的来信。

  女同事们凑过来看信封,林明明起哄道:“善德又来信了,是你的祝青写来的吧?”

  素兰害羞地点点头。

  黄心梅打趣她:“你们看,这封信好厚,写好多啊!”

  女孩子们说笑着,非要素兰把信打开,看写了些什么悄悄话?

  素兰拗不过她们的笑闹,只好把信封撕开,可是才看了个开头,她就脸色大变,左手攥着信,右手捂着嘴巴,像箭飙一样狂奔去宿舍了。

  那长长的台阶好像变成了平地,她跑得飞快,也不觉得气喘,她简直就是一口气奔回了自己的单身宿舍,旋即将房门插销栓上,她只想一个人呆一会,她只想放声哭一场。

  门外有纷沓的脚步声,女同事们在敲门,

  “素兰,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们啊。”

  “你开开门,让我们进来好吗?”

  “我没事,我哭一会就好了。”素兰带着哭腔大声说。

  她把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放声大哭。

  看完了,又开始看第二遍,哭得更大声了,哭得惊天动地。

  “估计是祝青提出分手了......”

  “有可能,毕竟隔得太远了,不现实......”

  素兰在痛哭换气的当儿,断断续续听到门外女同事们的声音。

  她没有心力开门,也不想见人,她只在心里反反复复对自己说一句话“最傻的李素兰,最蠢的李素兰,这就是对你的痴情最好的惩罚。”

  那天中午她有没有去食堂吃饭,下午有没有上班,她都忘记了。她记得很清晰的是那天晚上,她的单身宿舍挤满了同事和朋友们。

  项海涛来了、岑芳、岑艳两姐妹来了、唐国志、辜凤英也来了,还有厂里的同事们,大家关切地劝慰她,希望她看开一点,不要太悲伤。

  素兰的情绪平静了些,她对大家说:“放心,我不会寻短见的,这不是我的性格,我会好好地活着,放心。”

  大家又劝慰一番才离去。

  那个夜晚,李素兰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想一会,哭一会,拿着信看一会,又哭一会。

  那些往事哦,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地放,清晰得逼人,清晰得骇人。

  原本她和他并不认识。

  二年级的时候吧,他们都在学生会任职,就认识了,仅仅只是点头之交,没有任何交集。

  最开始的交集是因为借书。

  她要参加考试,为了节省钱,一般都是找已经考过的人借书。她问了高一届的詹辉君、同一届的项春香,她们也是借的别人的书,但考完后就已经还回去了。她听说祝青也参加过这种考试,可能有书,就在一个周六的晚上去找他。

  他的宿舍在一楼,去的时候宿舍门敞开着,他正在整理箱子,整理自己的书籍等物品。

  素兰说明了来意,可巧祝青有书,而且可以借给她,素兰很高兴,拿着书说了谢谢,就准备离开。

  祝青问了她关于考试的一些事情,说要是不着急的话,可以聊会儿天。

  素兰是一个传统的人,甚至还有点儿封建,因为宿舍里只有祝青一个人,她觉得有点儿尴尬。但刚刚才借了他的书,一借到就急急要离开,好像不太礼貌,于是她在门口的一个小方凳上坐下来。

  她想,反正宿舍门大敞着,要是有人看到,也不会说闲话的。

  那天他俩聊得很投机,好多观点都是相同的,而且他们都很爱阅读,关于读过的书,两人也谈得很投机,她记得他谈起过《三个火枪手》这本书。

  几个月后的一天中午,李素兰听到学校广播站传出播音员苏艳萍柔美的声音,某某班裴明贵给某某班祝青点歌,祝福祝青生日快乐。

  李素兰思忖着,借书那次祝青帮过她,现在知道了他的生日,可能要送个礼物感谢一下,她非常怕欠人情。于是她和苏雨晴商量,两个女孩合计了会儿,一致觉得普通朋友送笔记本比较合适,她就给祝青送了一个笔记本。扉页上写着“祝生日快乐!心想事成!校友:LSL”。

  后来她的同学宋大成传话给她,“有一个人,不仅很欣赏你,甚至可以说很仰慕你。”一再卖关子后,宋大成告诉她这话是祝青说的。

  之后他们开始通信,宋大成变成了信鸽,他常走到李素兰面前,说“请收信。”然后转过身,背对着李素兰,信被他放在牛仔裤的大口袋里,一半露在外头。

  慢慢地,她和祝青熟悉起来,感觉彼此很投缘,一样好学,一样上进。

  祝青问过她几次,当初送笔记本时写“LSL”是什么用意?她说:“大家不都时兴用自己姓名拼音的首字母代替姓名吗?没有用意啊。”

  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祝青约李素兰去烈士公园附近的一家电影院看电影,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

  恋爱的过程有笑有泪,有苦涩也有甜蜜。李素兰是一个专情的人,进入一段感情,便会全身心投入,心无旁骛。

  此时,距离辛桦留给她那张四行字的便笺,已经一年多时间了。

  她和祝青的恋爱,也留下了很多文字,有时候给他的一封信就是一篇她写的文章:

  致第一个牵我手的男孩

  好想无忧无虑地沉浸在你的温情里,我却握不住漫天纷纷的思絮。

  好想全心全意地幸福于你的爱意里,我却放飞万缕忧丝凝结了眼眶深处一颗最无助的泪。

  好想温柔地交融你眼眸中沉沉的深情,我却羁绊在多年以后留我寂寞的微笑和孤灯只有泪影的不能释怀。

  你是我唯一起名的我的依恋,你是我心空明媚也晦暗的云彩。我的依恋,我的云彩,你追逐的脚步会否为我短暂停留?

  我从未交给别人的手被你轻轻捧起,捧出一千种爱的呢喃。我没有心醉,只为了时隔多年残阳如血的夕阳西下,少一个断肠人在天涯。虽然夜冷月凄的窗前,从此多了一片凝神哀怨的漠然!

  我不要你给我任何诺言,听说过许多山盟海誓的表演和表演背后虚无缥缈的苍白,就让我倾听你的心跳如同纤指拂过琴弦的声音,让我成为指间弦上尽情飞舞的秋叶。

  也许,我的柔情你永远不懂;也许,你的柔情我懂了以后却永远不会再懂。

  那晓风晚风中梧桐花瓣上盈盈滴下的泪是我长夜无声的哭泣。你会一往情深地守候在树下吗?守候花开,也守候花谢?

  李素兰是一个超冷静、超理智的人,纵然在热恋期间,她也写下了这样冷静的询问,只是没料到,一语成谶。

  收到这封信后,祝青在之后的约会中说,“我躺在床上看了几遍,开始没看明白,后来一下子明白了。”

  她是深情的,她相信他也是。

  他写给她:“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娶你为妻,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追逐不到,还谈什么追逐事业。”

  然而他是现实的,她被分配回原籍,两地相隔,诸多困难。

  他输给了世俗。

  往事像电影,一幕幕回放。

  第二天,李素兰申请休假,他们是轮休制,连休8天。

  回到家,素兰犹犹豫豫把分手的事情和父母说了。她父母都知道祝青这个人,他去过她家。

  母亲是惯常的冷静和坚强,说,“分了就分了,爱护好自己。”

  父亲爱女心切,关切地看着女儿,默默无言。

  第二天下午,父母都出去忙了,李素兰拿起父亲理发的剪刀,把自己及腰的长发剪到及肩,她要和过去告别。

  事实也是如此,分手之后,她十分珍惜自己,作息规律、心态平和。唐国志曾调侃她:“别人失恋都变瘦了,唯独你,还长胖了。”是的,怎能因为他人的辜负伤害自己,那太傻!

  1997年,国家还发生了好几件大事,香港回归、中共十五大开幕、八届五次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批准了设置重庆直辖市、长江三峡工程大江截流成功。

  这是不平凡的一年,也是崭新的一年,充满了变化,也充满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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