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灵武潜龙冲天
朔方军治所灵武,位于长安城西北方千里。
往日里,这座边境小城人丁稀少,车马寥寥,除了一驻便是数十年的老兵们以外便再无旁人。
半年前,为了反击安禄山的叛军,朔方军开始扩充队伍。然而除了军队有所增加外,灵武城便几乎毫无变化了。在朔方军节度使郭子仪的管理下,灵武城始终呈现着一派宁静而有序的景象。
然而今天,这座安静惯了的城市却一改往日的沉寂。街头巷尾挤满了车马,来来往往的人们也议论纷纷,好一副热闹的景象。
这一切,都是因为灵武城在今天迎来了一位客人。
从马嵬离开后,皇帝与太子这对父子分道扬镳。皇帝在陈玄礼的龙武军的护卫下继续南行,太子则带着羽林军北上,来到了这座边境小城。
当初在李泌的授意下,李亨将他训练的诸多死士安插到了羽林军与龙武军中。龙武军有陈玄礼统帅,犹如铁板一块,死士们进入军中便如石沉大海一般没了动静。
但羽林军就不同了,羽林军将领空悬多年,虽说有陈玄礼兼管,但毕竟隔了一层,因此那些死士进入羽林军后,便迅速站稳了脚跟。如今局势一变,这些死士顿时派上了用场。在他们的帮助下,太子迅速地掌控了这支数千人的军队。
也就是说,当初他推给陆羽的,其实是一支已经被他暗中操控的队伍。
在郭子仪等将领的迎接下,太子李亨于辰时进入了灵武城。进城还不到半天,便有大大小小数十位官员上表求见。
那些官员有的是从长安逃来的,有的是从潼关逃来的。太子到来之前,他们在郭子仪的庇护下苟且偷安。但太子一到,这些人便又慌了起来,生怕太子问责他们私逃之事。
对待他们,李亨的态度只有一个:不见!
这样一来,那些官员自然心中不安,对这位太子殿下又增加了几分畏惧。
而在这些人不安之时,李亨正端坐在厅堂之中,冷漠地看着站在眼前的女子。
那女子二十出头,相貌与阿宁有三分相似,正是阿宁同母异父的姐姐梦月!
“你……是从哪过来的?”李亨眯着眼看着梦月。
“阿宁要去汉中,我不想跟他们走,就自己跑了。”梦月没有丝毫隐瞒。
“居然想都不想就把他们给卖了,被他们知道的话,会心寒的吧?”李亨的脸上显出一丝嘲弄。
“她们心不心寒,又与我何干?”梦月理直气壮地道。
“说的是!”李亨点点头,继而皱起了眉,“不过你离开他们便罢了,为何来要找到这里来?你不是好不容易才逃出东宫的吗?怎么又自投罗网?”
“此一时彼一时,”梦月微微一笑,“无论之前还是现在,我所求的都只是不要毫无声息地走向死亡而已。那样的话,这世间没有一个人记得我,我活着又有何益?”
“志气不小!”李亨的嘴角微微一勾,“那你说说,你想做什么?上阵杀敌吗?”
“自然不是。”梦月摇摇头,“如今天下乱离,您若想重整河山,自然需要外界之力。而对于皇室来说,获取外力最便捷也最稳妥的方式,就是联姻。”
“所以呢?”李亨靠在椅背上,眼中亮起了若有所思的光芒。
“如今,您的各位女儿要么出嫁,要么年幼,所以说,您缺一个能够嫁人的女儿!”
“说的有道理啊!”李亨“嘶”了一声,“可我有几个女儿,很多人都知道,突然多出你这么个女儿,恐怕骗不了人啊!”
“确是如此,”梦月微微一笑,“但您有个女儿,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了。”
“你是说阿宁?”李亨目光闪动,“不错,你与阿宁有三分相似,加上她已多年未露面,由你来冒充她确实不太容易被识破。不过我有些好奇,你也知道此时作为我的女儿,自然会被当成筹码,一生怕是难有幸福了。搭上自己的一生,你就只为了一个郡主的身份吗?”
“我一生所求的,也就是个堂堂正正的身份罢了。”梦月敛起笑意,正色道。
“好!”李亨直起身子,“既然这样,那从此刻起,你就是我的亲女宁国郡主了——辅国!”
“臣在!”已被赐名李辅国的李静忠从太子的身后走上前来。
“安排人服侍郡主休息。”
“是!”李辅国应了一声,随后便叫来侍女,将宁国郡主送下去休息。
屋中只剩下了李亨与李辅国两人,李辅国走到李亨面前,轻声道:“殿下,之后还要见别人吗?”
“不见了,再继续熬他们一天!看他们老不老实!”李亨得意地靠回了椅背。
如今官员们的焦急、畏惧,正是他想看到的。
但这时,就听一道冰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是么?”与此同时,纤薄冰冷的剑刃破空而来,无声地抵上了他的咽喉。
“阿、阿华?”李亨的声音有些慌乱,“你这是何意呀?”
“何意?”程华绕到了他的身前,“你明知道!你明知道!你还要杀他!还来问我何意?”
“阿华,当初是你说的,你与那陆羽毫无关系,叫我不必顾忌啊!”李亨的脸上满是委屈,“我还以为,你因为当年之事已彻底下决心与过去了断,谁知道你何时又改了主意啊?”
“再说,这权谋之争向来是你死我活,我不杀他,怎知他来日不会杀我?阿华,你别忘了,当年是谁狠心把你抛弃,让你走投无路的!”
“不用你废话!”程华厉声打断了太子的话,“从前的事不用再提,我只问一句,能不能看在我多年护卫的份上,饶他不死!”
“这还用说吗?既然你开了口,即便是他要杀我,我也不会还手的。”李亨直视着程华的双眼,目光中满是真诚。
看着这样的目光,程华的眼神便也随之软了下来。她无声地收起长剑,道了声多谢,转身离开了。
“对付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办法,殿下真是深谙驭下之道啊!”李辅国高声赞道。
“差得远了,”李亨挥了挥手,脸上的神色瞬间恢复了原本的冷漠,“至少我还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驾驭你。”他用冰冷的目光看向了李辅国。
“殿下说笑了,”李辅国躬身一礼,“臣对殿下忠心耿耿,何劳您费心?”
“是吗?”李亨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心怀鬼胎的君臣二人看着彼此,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神秘的笑意。
那笑意里,似乎正酝酿着下一场狂风骤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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