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悄然展开的杀局
离开潼关后不过一日,史朝义与蔡文景便来到了天子之都长安城的脚下。
给守城的士兵看过了有安禄山三镇节度使印鉴的文书后,两人便被引到了长安城的驿馆中休息。
在别的地方,驿馆也一般都极为破旧。所以两人在潼关时,才会自掏腰包去住客栈。
但长安城的驿馆就不同了。从天南海北来到京城公干的官员数不胜数,从年初到年末从未断绝。而且朝中的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上位者,有时也会为了些机要之事到驿馆造访。
因此,长安城的驿馆修建得很是富丽堂皇。那些碧瓦飞甍、雕梁画栋,即便是与城中鼎鼎有名的青楼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到了驿馆办好手续之后,两人便各自回房休息。按照规定,从外地来京公干的官员到达驿馆后,驿馆的差役便会将他们的身份以及公干的事由上报给礼部,礼部则会尽快派人与他们接洽。
不过两人进城时天色已晚,述职又是每年都要例行的公事,不是什么特殊事件,所以他们都觉得,礼部的人应当明天才会过来。
但刚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驿馆的差役便敲开了史朝义的房门,神色郑重地说道:“史将军,礼部的大人已经在正厅候着了,您看……”
史朝义愣了片刻,脸上显出一丝惊讶。但没用多久,他就恢复了从容,挥了挥手,淡定地说道:“你先下去,招呼好礼部的大人。我们准备一下,这就过去。”
“是!”差役施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史朝义定了定神,转身来到蔡文景的房间,将此事告知于他,蔡文景也很是讶异。两人简单地收拾了一番,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风尘仆仆,然后便一同前往正厅,去见那位礼部派来的官员。
刚到正厅门口,两人便瞧见了那个坐在正厅中央的人。他背对着两人坐着,瞧不见面容。看背影是个身材瘦削的男子。他没有穿官服,而是穿着身金线勾边的天蓝色长衫,手中还摇着一柄折扇。
比起所谓的礼部官员,他看上去更像是位随性而至的富家公子。
来到了这名官员的背后,两人便停住了脚步,朝着那端坐着的背影朗声道:“末将史朝义,见过大人。”“末将蔡文景,见过大人。”
那人在椅子中猛然一震,似乎被惊到了一般。而后,他麻利地站起身,脸还没转过来,便笑着应道:“两位将军一路辛苦,下官刚刚在想些事情,一时出了神,还请两位将军原谅。”
说到这儿,他的身子也已经转了过来。一瞧见她的面容,史朝义与蔡文景,顿时一愣,眼中则透出了深浅不一的怒意。
但他们对面的这人却恍若未觉,依旧笑着说道:“下官李泌,与二位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两位将军可还记得下官?”
史朝义眼中的怒意比蔡文景重得多,李泌话音刚落。他便重重地哼了一声,满脸杀气地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盐帮的李泌先生!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儿碰上你,怎么?今日你一人前来,是想一个人把我们两个再抓回去吗?”
史朝义的声音越来越响,到了后来已经宛若惊雷。他的内力透体而出,化作一道道劲风,吹得李泌的头发纷乱飘扬。
蔡文景也目光深沉地盯着李泌,脊背微微躬起,即刻便要出手。
而李泌依旧神色淡然,他将手中的折扇一收,用扇子敲打起了自己的掌心,一边敲打一边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史将军,我们都不是三岁小儿,还是不要意气用事的好。”
“我不信任你。”史朝义冷冷地说。
“我不需要你信任我,我只需要知道,史将军能不能与我合作就好了!”李泌目光真诚地说道。
“哼!连信任都谈不上,又何来合作?”史朝义面若冰霜地道。
“那可未必!”李泌双眉一挑,脸上显出了胸有成竹的神情。“比方说我刚刚就在想,史将军此次来京,身负着两条截然不同的命令,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刹那间,浓烈的杀意从史朝义的眼中汹涌而出。他手腕一动,鹰爪般的五指转眼间便扣住了李泌的咽喉。
而李泌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依旧用他那自信的笑容面对着史朝义。
片刻后,史朝义松开了五指。他的杀气悄然隐去,转而用深沉的目光盯着李泌,沉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泌淡然一笑:“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是想跟史将军合作啊!”
“进屋谈!”扔下了这句话,史朝义便转身往回走去。
李泌微微一笑,随即迈步跟了上去,蔡文景则面沉似水地走在最后。
进了门后,史朝义与李泌便先后坐到了桌旁。蔡文景则小心地关好门,然后便守在了门口。
沉默了片刻后,李泌开口道:“恕下官斗胆问一句,史将军是打算执行安庆绪公子的命令吧?”
“我执行谁的命令,与你有什么关系?”史朝义面无表情地说道。
“当然有关系啊!因为下官与安庆绪公子,可是早就说好了要合作的啊!”说着,李泌伸手入怀,拿出了一块镀金的腰牌,又将它推到了史朝义的面前。
史朝义目光一扫,便知那确实是安庆绪的信物。腰牌的中央刻着一个笔力雄劲的“安”字,而“安”字的周围,则环绕着一条吐着长信的毒蛇。
得知人们用“安家的毒蛇”称呼他之后,安庆绪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很是高兴,并将毒蛇作为了自己独有的标记。当然,这件事只有他的亲信以及受过他差遣的人知道。
安庆绪常年居于北疆,千里之外的李泌想要得知这件辛秘,并伪造出一块一般不二的腰牌,可能性可说是接近于零了。
“所以呢,李大人打算怎么合作?”史朝义冷冷地问道。
“自然是帮助史将军杀掉某个挡路的人啊!”李泌理所当然地说。
“哦?李大人有何高见?”史朝义双眼微眯,凛冽的目光从眼皮的缝隙中透出,直射李泌的双眼。
李泌微微一笑:“其实说来简单,史将军久居边疆,可能不了解京中习俗。每年十月京中降下第一场雪时,皇帝陛下都会邀请各位亲王、郡王以及诸多青年俊杰到骊山进行冬猎。到时候天冷路滑,出什么事可都是不足为奇啊!”
史朝义思忖了片刻,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好主意!不过我此次前来,是代表安将军进京述职。按照惯例,述职之后,就要马上离开。现在不过九月,我恐怕等不了一月之久啊!”
李泌缓缓地摆了摆手:“这一点史将军无须担心。下官虽然只是个六品的礼部员外郎,但最近接待外来官员的事,恰巧归下官负责。下官会小心地把史将军排在后面的,只要史将军别走漏了消息就好。”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你还有其它的事吗?”史朝义干脆利落地给出了回应。
李泌轻笑了一声:“呦!史将军这是打算送客了?好!确实也没其它的事了,那么下官就此告辞,下官的住处在小雁塔附近,史将军若有闲暇,不妨来坐坐。”
说着,李泌便要站起身来。
但史朝义却突然把手一伸,按住了他的肩头。
“史将军,这是何意啊?”瞧着史朝义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李泌笑吟吟地说道。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很好奇,两年多以前,你还一心想要杀掉我,担心安将军谋反,现在怎么反而会对此事推波助澜呢?”史朝义双眉微皱,盯着李泌的双目中,似乎有火焰喷薄欲出。
“史将军,我还是那句话:‘此一时彼一时’,简单说来,就是我现在支持的人,需要安将军点起这把火,火燃起来了,我们才好火中取栗。”李泌的双眼,同样紧盯着史朝义,目光中毫无退让之意。
“你们就不怕被我们一把火烧了?”史朝义不无嘲讽地说道。
“这个就不用史将军操心了。”说着,李泌的笑意悄然隐去,一股改天换地般的豪迈之气从他的身上冲天而起,竟慑得史朝义一动不动,好似木雕泥塑一般。
“战火一旦点燃,就各凭本事,生死无怨了!”带着十足的豪气,李泌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一次,史朝义沉默了许久,然后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李先生,尽管我不满你的为人,但不得不说,你的这份豪气,史某佩服!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吧!”说着,史朝义伸出了右手,五指合拢成掌。
“那就祝史将军马到成功喽!”惯用的笑容再次回到了李泌的脸上,他也如史朝义一般伸出手掌,两只掌心相对的手凌空一击,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对了!”李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陆羽陆公子现在也到了长安了,并且被陛下封为工部员外郎,史将军若是得了空,拜访一下老朋友,想来也是件乐事。”说完,李泌便再不停留,大步走到门前,朝蔡文景打了个招呼后,便推门离去。
“陆兄弟么?”听到李泌的话,史朝义的眼前便浮现出了陆羽的模样。喜悦的笑意,也在不知不觉间,浮上了他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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