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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临渊


  “沈思,你怎么了?”

  “你坚持住,坚持住,马上就要见到先生了!”

  阿原和雨烟萝再顾不得什么礼数,连忙架起沈思就冲了进去。连屋子里的陈列摆设如何也没细看,急匆匆跟着那少女转过一扇屏风,进了一座客厅。只见两排桌椅早已备好,小桌上还摆好了几盏清茶。

  迎面深处坐着一人,素衣白发,道骨仙姿,虽然斜倚在卧榻上,却无半分慵懒轻浮之状,而是如自家长者般自然,让人一见便生亲近之意。

  “诸位远来辛苦,快坐吧。”

  “拜见临渊先生。”诸少年一齐恭敬行礼,沈思似乎也恢复了几分神智,俯首叩拜,可谓五体投地。

  “无需多礼,诸位请坐。”临渊先生安抚诸少年坐下,道:“之前接到寒微的传书,你们的来意我已知晓。举荐之事不在话下,只是不知哪位是沈思?”

  沈思浑身一震,连忙上前长拜于地,颤声道:“沈思在此,先生直呼吾名便是。小子自幼痴迷机关之术,可直到今日见了先生,方知吾辈路在何方。世上竟真有这等神乎其技的机关之术,能让木鸟生出灵智,口吐人言,甚至可以造出与常人一般无二的机关人偶!沈思此刻如在梦中,只求先生收我为弟子,我必承先生衣钵,毕生探求机关大道!”

  沈思这番话字字发自肺腑,临渊先生听了也不禁动容道:“你竟能看出她是机关人偶?”

  此话一落,一旁的雨烟萝和阿原顿时大惊失色。这个“她”再无别人可指,竟是那一路引他们过来,无论容貌还是举止都完美无暇的少女。

  她竟是一个机关人偶?阿原一双眼睛火辣辣地钉在少女身上,似乎想把她里里外外看个通透,但那少女端立不动,静若处子,面容亦波澜不惊,当真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沈思抬起头来,脸上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朗声道:“我在一本书中读到过,上古有机关大能曾预言,若有朝一日世间能造出与真人有九分相似的机关人偶,机关师会一眼看出它是人偶,但会觉得它越看越像真人。但若是真是达到十分相似,机关师不会一眼看出它是人偶,但会觉得它越看越不像人。那种感觉,谓之毛骨悚然……”

  “沈思虽然只是略通机关之术,但第一眼看到这人偶之时,便觉其古怪异常,不似常人,再细看之下,自然能发觉其肌肤光滑如脂,全无汗毛孔隙,而其行动虽与常人无异,但每一步每一个动作皆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是以推断她乃是先生用惊天手段制成的人偶。”

  临渊先生轻轻颔首,道:“不错,不错。你还看出些什么来了?”

  沈思得了先生首肯,脸更是涨得通红,谈起机关之物,也不似先前那般紧张,答道:“弟子上岛之时,察觉岛岸轻微晃动了一下,便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此岛并无陆根,而是如浮萍般浮在湖面,是以弟子大胆猜测,先生的仙居并非一座岛,而是一座可以飞天浮海的天机屋,前日我等在湖上寻不得先生而今日得见,并非仙法玄妙,而是先生今日才飞回湖上,也不知我猜的是也不是。”

  说到这沈思两眼发光,而阿原却是听得两眼发黑——这座岛竟是一座可以飞天浮海的机关屋?这也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眼前活生生的少女,更是半点也不像什么机关人。若不是临渊先生微笑颔首,阿原打死也不敢相信这一切竟是真的。

  难怪沈思一上岛便那般失态,见了少女更是丢了三魂七魄的样子。都说天才和疯子的差别只在一线之间,阿原今日算是真正领教了。

  只听临渊先生道:“你姐姐很早就和我提起过你,说你痴迷于机关之术,也有些天分。如今看来,是她过谦了。你的天资远在我意料之上,我也正有意收一弟子继承我所思所学。只是我近日加入了一个修仙门派,算是客卿长老。有了这层身份束缚,收弟子也有了限制,你若想拜我为师,只能通过龙门岁考,入我门派修行。你可愿意?”

  沈思激动得浑身颤抖,勉强平稳住气息,答道:“弟子愿意!只要能拜先生为师,千难万险亦不在话下。还请先生举荐,弟子定会通过岁考,在先生膝下毕生专研,此生无悔。”

  咚咚咚又是几个响头磕下去,还未拜师,这礼数已比拜师还要郑重几分了。

  临渊先生洒然一笑,下座扶起沈思,道:“你远道而来,足见诚心。现下你未入门墙,我还不能传授你正学,但指点一二还是不妨事的。这有本小册乃是我早年游戏之作,列了当年我十分感兴趣的十个机关问题,以及我专研解决之道的历程。可谓之机关十问,就当做见面礼赠予你了,也免得你姐姐将来念叨我这个师伯小气。”

  看着沈思手足无措,激动得都快哭出来的样子,阿原虽然对机关十问什么的没兴趣,但也能理解。这对沈思来说,就是仙人抚顶授长生啊……

  胡思乱想了一阵,临渊先生已然归座,沈思也早已退下,只听临渊先生又道:“哪位又是阿原?”

  阿原愣了片刻,这才意识到是叫自己,连忙一步跨出,大礼于地道:“晚辈阿原,拜见先生。”

  “阿原莫要多礼,起来说话。”

  阿原本也不是多礼之人,用上了生平难得一用的大礼,实是龙门岁考在前不得不屈从。听了这话也没半点客气,干脆利索地站了起来,与临渊先生相对而视。

  临渊先生看面容大概三十出头,五官清秀,却也并无出奇之处,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书生。但一头白发丝丝如雪,顿生几分出尘之意,让人不敢揣测他的年纪。

  而最特别的地方莫过于他的眼睛,并非阿原想象的如绝世高人般目光灼灼,而是平静如无波古井,仿佛看淡了世间一切浮华烟云,早已超脱物外,波澜不惊。

  只是临渊先生的目光落在阿原身上时,却焕发出了一丝不一样的神采。

  “好、好,好……”

  临渊先生一连说了三个好,饶是阿原一向自我感觉良好,也弄不清楚这位世外高人为何对自己如此青眼有加。还是他并非在说自己?毕竟阿原感觉临渊先生说这三个好字时,目光飘动了一下,似乎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阿原你从小就一直向往着拜入仙门,如今总算是要夙愿得偿了。举荐名额有限,我虽然不能直接举荐你,但自有人替你安排好一切,你只管放心去参加岁考便是。”

  阿原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自然喜不自胜,躬身一礼道:“多谢先生。只是不知哪位前辈帮我举荐,可否告之弟子名讳,必铭记于心,报于来日。”这句话却是不久之前刚从雨烟萝那里学的。

  “无需介怀,你入了师门自然知晓,至于报答之类也无需在意,你不去找他,他也会找你的。”临渊先生答得莫名其妙,神情也颇有几分耐人寻味,阿原还想再问,却听临渊先生又道:“哪位姑娘是雨姑娘?”

  雨烟萝应声而出,把还想问话的阿原挡在身后,端庄一礼道:“雨烟萝拜见先生。”

  临渊先生看向雨烟萝的神情,与沈思阿原又有不同,对沈思是温和中自带师长般的威严,对阿原是关怀中带着一丝古怪,而面对雨烟萝,却明显感觉更亲切一些,脸上春风一般的笑意更浓了些。

  “听说你是止心居士的弟子……”

  雨烟萝恭恭敬敬地答道:“恩师数次救我性命,恩同再造。可惜我福薄不足以侍奉恩师左右。恩师只是收我为记名弟子,还指引我来寻先生,请先生帮忙举荐,让烟萝可以拜入仙门,问道修身。”

  “既是居士所托,必不敢负。只是,不知居士近况如何,可还安好……”

  临渊先生顿了一下,似乎怕雨烟萝答非所问,却又有些难以措辞,微微皱眉道:“我是说,多年不见,不知居士如今,看起来什么样子……”

  临渊先生问得古怪,连阿原都有些侧目,雨烟萝倒是不动声色地答道:“恩师风姿绰约,望之脱俗,我等小辈自惭形秽,实不知该如何形容。”

  临渊先生眉头舒展,朗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临渊先生不再发问,雨烟萝也不多话,老老实实地退下安坐。剩下少年和风怜两个都不知上前见礼,临渊先生也并未多问,略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龙门岁考自有规章,但宗门早有人安排妥当。你等可前去夫余国龙安城,有一商号名为余庆商号,寻到那儿自然有人接引你们参加岁考。”

  “你们远道而来,本该留你们住上几日,但一来龙门岁考在即耽误不得,二来我这只怕马上要有恶客登门,却是不便留你们……好在来日方长,日后宗门之中,自有相见之时。”

  虽然沈思很想在这机关浮岛上与机关少女相守上一年半载,虽然阿原很想问到底恶客是什么人要不要帮忙,虽然雨烟萝还有许多话想问想说,但一路走来经历的许许多多让他们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平添事端,竟默契地一齐躬身行礼。

  五个少年少女礼数周到地告辞作别,在机关少女的带领下回到小船上,荡舟回岸。遥遥只见湖中翠岛再次隐没在薄雾之中,不见踪影,仿佛只是一场幻梦。

  “夫余国?那是个什么国家,离这远么?”

  “白痴……你关心这个干嘛,你只要一路跟着有吃有喝不就行了?”

  “腌萝卜,你少在那装得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别又指了一条瞎路,少侠我可没空陪你再折腾了。”

  “你……”

  “好好好、临渊先生都说了,怕我们来不及赶路甚至都没留我们过夜,哪还有闲功夫在这吵闹,趁着天色尚早,这就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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